安寒的母亲听过王叔转述而来的话后,看了一眼正扑哧扑哧看着自己的小安寒,咬了咬牙便接过了院内衣物的清洗工作。
刚生完孩子本就虚弱的身体,又值冬季,一次次的触碰冰水去清洗衣物,终究让寒意入了体,随了一辈子。
火星点亮了满市的花灯,也点燃了初醒的圆月,昏暗的天幕又闪闪烁烁地明了,这夜,有了万人空巷的热闹,这夜,安府的偏僻角落,生死永隔。
月亮款款地爬上了融城的东高岗上,脉脉地倚在了树梢头上,这一夜,女人如同怒开的昙花,释放着自己最后的美丽,月华把风姿与绚烂结成一瞬。
“别哭了。”
女人因劳累而有着不和年纪的苍老面容挤出微笑倒映在一双明眸之上。
“虽然放心不下你,但妈妈坚持不住了,我相信王叔会照顾好你的。”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岁月还是给了这位看着苍老的夫人留下了一丝年轻时倾城的风采在脸容。
“安寒,妈妈真的好累好累,其实每次洗衣服那冰水过指都极苦。”
“妈妈,我懂。”安寒轻轻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妇人的脸庞,一只手抚摸着母亲的脸颊。
“我没怪过你的父亲,虽然你一次都没见过他,但我很想他。”
女人的手缓缓的从身旁抬起抚摸着安寒的秀发“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一个男孩的时候,你就明白妈妈说的意思了。”
“若是以那男人妻子的身份离世,想必也是极好的。”
说到最后,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亮了亮,闪耀着一如少女时那般倾心的光彩。
被思念镂空了的木窗外,是落寞的雨。夜晚,风吹得雨细,雨打得风急,细细密密的风雨里,几许思念,几许回忆,延伸到偶遇的开始。
床上的女人仿佛闻到了当日夜晚那一小口入喉的松花酒,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小小的屋里,随着雨滴,落在心里。
回光返照的面容下,眼眸里闪烁的光彩越来越明亮,僵硬的抽动着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周遭的一切仿佛失去了色彩,黑的,白的,模糊不清。
是多情么,也许是思念。
至少,真正爱过。
记忆,像潮汐一样哗啦啦涌上心头,又哗啦啦地退去,只留下一些零星的剪影,镌刻在记忆的记忆的屏幕。
蜡烛依旧默默地燃烧,默默地融化,默默地为一旁的母女垂泪到天明。
从此,让母亲能以妾侍身份入安府的公墓,是安寒所愿,哪怕就只是让自己母亲冰冷的墓碑上多了那几个小字,她相信早已和自己天人相隔的母亲知道后,也会很开心的。
独坐在庭院的安寒,面对着周遭微凉的空气,坚定了心意。这次回融城就是为了给自己母亲一个名分,虽然大夫人的条件对于安寒来说无法接受,但为了母亲,安寒没有的选择。
墓地,是灵魂存有沸点的家。
安寒抬头看了一眼天,想必母亲也想和自己未曾见过一面的父亲再次相见吧,即使是在那个家。
一丝晶莹从眼角滑落,但安寒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就像年幼时母亲在冰水中洗衣服的话语那般,即使心中苦涩但依旧笑容扬起。
“妈妈,我好想你。”
安寒站起身,张开手臂,闭上双眼面对着天空。
这一瞬,安寒感觉到月光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