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汝以后专心打理钱粮就是了!”
“诺!”
昼独眼一闪,连忙应诺,原本村聚的日常管理都是他在负责,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能力也有限,反而力不从心,反而乐得主公这般安排。
桃林聚外,是一片广袤的桃树林,若是万物回春之际,桃花盛开,灼灼似火,颇为壮观,因而得名桃林聚。此时桃树全都光秃秃的,一派萧瑟,但是细听之下,林中却传来一阵整齐的朗朗读书之声。
姬铉放眼望去,树林中结了几间草庐,由于学室还没有建成,只得在那僻静处临时凑合,并且请了一位夫子,全村五岁以上儿童不分男女,皆可免费入学。
“走,过去看看!”姬铉移步往草庐那边走去,昼、王宿、洛、勾等人都跟了过去。
只见茅庐的台阶上摆放着一个桌案,案上有竹简、刀笔等书写之物,还有一把尺许来长、半指来厚的戒尺赫然摆在上头。
一个身穿褐色粗布麻衣,胡须花白的老叟单手托头,靠着书案上呼呼大睡,怀中还抱着一个酒葫芦,听那鼾声颇有唢呐的节奏感。
“岂有此理!”
昼脸色拉成驴脸,那独眼放出凶光,就要上前一把将那老叟推醒。
姬铉却是不动声色,抬手制止,转身只见台阶下几十个头扎总角的男女孩童盘膝坐在蒲草团上,每人身前都有一个沙盘,他们手拿树枝在沙盘上书写篆字,写完再用手抹平。姬奋、叔犬也在其中,全都聚精会神地读写。
姬铉暗自感叹,这时代孩子学习条件实在艰苦,在没有发明纸张之前,他要先将黑板和粉笔弄出来。
这时候,一只鸟飞掠过来,恰巧落在那老叟的头上,老叟吃了一惊就猛然惊醒,下面的孩童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稚嫩的哄笑。
老叟抬手擦了一下嘴边的涎水,睁眼便见面前站着七八个汉子,正瞪眼愣愣地看着他,也是脸色一僵。
“在下姬铉,夫子,有礼了!”姬铉轻笑,拱手说道。
“老朽水行,见过姬公子。”那老叟起身,也只是拱拱手说道。
昼站在一旁,愈加看他不顺眼,这小老儿好生托大,居然与姬公子平礼相见,就再也忍不住了,拿出狗脸说道:“小老儿,每月五百钱的束脩,汝倒不尽心尽力也就罢了,居然还‘梦会周公’,误人子弟尔!”
那老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昼,一笑说道:“圣人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汝只看到过程,而忽略结果,学童只要学会了读写,汝又何必在乎我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眼睛呢?”
昼顿时如同被噎住一般,几次张了张嘴都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自鼻孔里哼道:“汝这是歪理,诡辩!以后这‘仙人醉’就给汝断了,省的汝大白天就‘我无为,而民自化’!”
王宿、柱、墙等人见两个老头斗嘴,也是忍俊不禁地窃笑。
姬铉仔细打量着这老叟,见他长着一双三角眼,嘴巴两撇法令纹如同刀割一般,额上皱纹很深,至少六十出头,但是精神矍铄,飘飘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敢问水行先生,是何方人士?”姬铉问道。
“在下性情散漫洒脱,如无根之浮萍,随波逐流,四海百川皆可为家,早不知自己来自何方!”那老叟讪笑,随口说道。
姬铉微微皱眉,这老叟有些意思,或许是游离世外,不问世事的隐者,不愿透露出处,姬铉也不强人所难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就随意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告辞。
“姬公子,老朽来此村聚为孩童蒙学,非是为那每月五百钱财而来,那‘仙人醉’乃是最爱,每日可供应一壶足以!”临走时,那老叟拱手,向姬铉提出要求。
昼闻言,不由得嘴角一撇,这老东西真敢开口,还每天一壶,以为是凉水啊!
“这酒比钱贵,连在下都不敢靡费多饮!”姬铉讪讪一笑,拱了拱手。
走在回去的路上,昼一直在抱怨,愤愤道:“真后悔找了这么个老骗子,来教孩子蒙学,你看他那副德行,分明就是来蹭酒喝的,我居然就上当了……”
“要不要哄他走?”王宿问道。
姬铉摆摆手,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既然这老头选择在此归隐于山野黔首之中,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