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顿和谐的早餐过后还是学生的楚黎行要去上学了。
而不知怎么就被“迫”送他到了学校的全郗到了学校后,一脸平静的坐在车里没有动作他看着楚黎行下车,再看着他回身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了声:“等我回家。”
楚黎行贵为楚家继承人,上的自然是贵族式的学校,光从学校大门这一排排接送的私家车,就可以看出他所处于的学校的学生家世都是什么水准。
而那些正要进门的世家子弟在看到楚黎行出现后却若有若无的投过来关注的视线。在看到他伸向车里的手,早得到消息的一些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车上大概就是全家那位进了楚家门的新晋小少爷了。
当然还有些人不明所以,却又不敢细看只能心里猜测车里让楚黎行弯腰伸手的是谁。
没有在意周边那些目光楚黎行最后再看了眼一边往后要跟在全郗身边的黑西装大叔,道:“照顾好他。”眼里是不容忽视的锐利,说完这些,他就转身进了校园。
全郗抬起头和车旁的黑西装大叔对视了一眼,对方便恭敬的低下了头为他关上了车门。
全郗转回头坐在后座上自己扣着安全带乖乖坐着前面的司机笑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开了车驶回楚宅。
而全郗心里则是在想,果然小孩子没人权他好像一点都没有表达过自己想要来送楚黎行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包括全琳都默认了楚黎行将他抱上车的举动。
全郗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想到了当时众人那善意的眼神和笑容。
不过。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坏。
记忆里似乎有谁追着一个身影,小声的一直说着:“我也要跟哥哥一起去幼儿园。”然后被一双大手抱走,对上前方孩子回头狡黠的笑脸,嘴巴一张一合,那孩子说
说了什么呢?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全郗垂下头。
好像,已经有些记不大清了。
时光模糊了那些重要的人的面容,哪怕那些回忆在梦中一直重复着,一些细节却也渐渐从清晰变得朦胧。
也许,他说的是:“我才不带你去。”
也许,他说的是:“下次,我就带小郗去。”
也许
不论再回想多少次,那些其实都无法再倒带重来,所以“也许”是什么,对他来说,早就不再重要了。
全郗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
全琳在楚宅门口等着,看着回来下了车的全郗,上前牵起他的小手,放轻口吻,柔声的问道:“陪哥哥去学校了,感觉怎么样?”
因为之前医生建议可以让这孩子多出去,她才会默认楚黎行的行为,更何况她看得出来,全郗嘴上不说,对于楚黎行的存在并不排斥,甚至隐隐的亲近。
虽然侄子最先亲近的不是自己让全琳有些挫败,但是只要他不要如医生所猜测那样,将自己封闭起来,就已经是一件好事了。其他的,往后再慢慢来吧。
全琳这样想着,看着全郗的目光中蕴藏着温柔的光。
她会将这个幼小的生命抚养长大,不求他以后会有多优秀,只要他平安顺遂,幸福就好。
全琳的目光很轻柔,全郗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重量。
而那份重量,叫做“爱”。
他不知道承受着这份重量的自己应该如何做,毕竟这重量原本,并不是该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全郗愈发的沉默,就算一切并非他所愿,但这一切本属于一个五岁的孩子却也是事实,哪怕那个孩子已经死去,他也占据了他的身体,享受了属于他的东西。
而全郗的沉默,让不明所以的全琳有些不知所措,想到是不是自己哪里让他感到了不适。
看着她慌张的神色,全郗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动了动手指,握住了她的一个手指,看着全琳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回应而松口气微笑,心下明白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大约就是这些了。
让这个孩子最后的亲人得到安心,也算是他占据了这个身体,唯一能做的补偿。
于是全郗任由全琳高兴起来,牵着他慢慢走进了屋。
全琳陪了全郗半天,就有事不得不出门,她是想带着全郗一起的,奈何她去的地方不止一处,到时候全郗跟着她跑来跑去,累到了到时候心疼的反而是她自己。
只是半天,全琳就已经荣升成了孩子奴。全郗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活泼好动,很好带,在那里乖乖坐着玩儿积木都好像可以玩儿上一天,全琳就在一旁看着,心里止不住的冒粉红泡泡。
小手小脚的孩子看起来简直是治愈的大杀器,更别提全郗长的比一般孩子都要精致,杀伤力更是爆表。
全琳觉得自己就是看着这孩子一整天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
不过她心里一边萌的同时一边又止不住泛酸,全郗会变得这么安静也许和她姐姐去世有很大的关系,看着还这么小的他变得比同龄孩子懂事乖巧,让全琳心里很不是滋味。
全郗并不知道全琳心里一系列的活动,在对方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后,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积木,坐在那里轻叹了口气。
五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似乎除了吃喝睡就是玩儿,也许对于正常的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是很喜欢的事情,但他可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所以多少就有些别扭,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全郗看着这间大型的私人玩具室,慢慢起身,抱着身边一个球走到低矮的儿童篮球框,随意的一丢丢进去,然后看着球掉下滚落到自己脚边。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全郗愣了愣。
自己这是不知不觉中,被小孩子的天性本能所影响了吗?
刚这样一想完,一直盯着脚边球的他就已经伸脚,将球轻轻踢开,看着球顺着力道一直滚落至门口,下意识的迈开小腿也跟了过去。
全郗一边小跑一边想,好像真的是有影响的。
门口看护的几个女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见他一路迈着小短腿小跑到门口,觉得自己要被萌化了,一个人上前将球捡起送到他面前,看他拿过后道谢,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配上他一脸认真的小大人神情,让人只想抱起他就狠狠亲一口。
怎么办我们小少爷实在太可爱啦!女佣们心里疯狂捂脸,已经被这个萌萌的全小郗俘虏的毫无挣扎的余地。
一个女佣笑着问道:“小少爷饿了吧?想吃什么可以让厨房现在做了哦?”
全郗抱着球,对于面前女佣眼里放光,神色尊敬的态度已经有点习惯,他想了想,点下小脑袋:“要吃。”
至于吃什么,他倒是没有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够了,更何况从昨天到今天吃的东西来看,楚家的厨师会自己准备的很适合他现在这个年龄吃的。
听了他的话,女佣点了点头,冲一旁的其他人示意了下,就准备先下去吩咐厨房准备全郗的餐食了。
而全郗却抱着球,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她下楼。
他并不想一直呆在这里,他想下去走走。
女佣发现他跟着自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小心的注意着他,一边在前面走着。直到到了楼梯口,才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要她抱他下去。
全郗看着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些高的台阶,默了默,正打算放下球,自己扶着栏杆下去,就听到楼下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着那阵踏着台阶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可以知道来人越来越近,全郗没有动,身边的人却已经低垂下了头。
直到楚黎行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全郗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全郗。”叫了声正站在那里,低垂视线望着自己的小孩儿,原本要上来的楚黎行在只剩几个台阶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全郗拍了拍手,然后展开双臂道:“来,下来,到哥哥这里来。”
看着他如此动作的全郗:
他犹疑了一下,对上楚黎行暗藏着期待的目光,还是选择放下手中的球,双手抓着栏杆下面,一步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挪着下台阶。当然他也不想这样下楼,只是小孩子身体所限制,他不得不这么下去。
全郗慢慢地下了五个台阶,就停在楚黎行面前的台阶上,一双长手直接伸过来从他腋下穿过,将他稳稳的托举起来。
被楚黎行毫不费力的托举过去抱起来,全郗听到耳边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嗯,真棒。”
全郗的耳根因为这句夸赞,莫名的有些发热。
楚黎行抱着全郗走下去,即使手里有个五岁的孩子,他的脚步却很稳,全郗双手搭在楚黎行的脖子上,以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听着楚黎行一边往下走,一边在问他:“在家里一个人无聊吗?”
他就回答:“嗯。”小孩子的生活,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无聊的。
楚黎行似乎很喜欢他对自己的坦诚,脸颊贴过来,在他有些凉意的柔软脸颊上贴了贴,似乎觉得触感不错,又蹭了蹭,语焉不详的说了句:“你太小了。”
太小了,还没到可以随意出去的年龄。
虽然他很想将他就这么带着去学校,但是太小了。
小到让他觉得哪怕身边有一群楚家的保镖护卫,都无法完好的保护住他。
而他今天在学校,也是第一次的在课堂上走神,都是因为在想,这个小小的孩子一整天在楚宅过的怎么样,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想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心里记挂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被曾经的他认为是非常麻烦的一种存在。
不过从此以后,大概楚黎行的想法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他家的弟弟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既乖巧又可爱,虽然不怎么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更不会粘人,可是依旧是他心里第一可爱。
全郗原以为小孩子的生活会过的很慢,但意外的,日子过的很快。
他在楚宅已经呆了有一年了,这半年里,变化的东西很有多。
见过了常年在外国的偶尔才回来几次的楚父,和全琳的关系也有所进步,但要说最大的改变的话,应该是楚黎行和他的关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完全以哥哥身份自居的少年对于他的事情可以说比楚家谁都要上心,全郗不小心磕碰了,他都如临大敌,最夸张的就是一次全郗在花园里不小心被玫瑰花刺刺到,他就让人把玫瑰全部移植,丝毫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让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对全郗有一点特别的全琳不得不承认,楚黎行对全郗的事情比她这个当小姨还要更加的上心,不,都不能单单用“上心”两个字来概括了,那完全就是溺爱吧溺爱。
明明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冷漠严肃的楚家大少的样子,在全郗面前却从来不会大声说话和露出不耐的神情。
久而久之,不仅众人不再对他的双标大惊小怪,全郗对他的亲近也变得习惯了。
当然,楚黎行一直想要的那句“哥哥”,全郗至今也没有叫出口。这是让楚黎行最为懊恼的一件事。
我家可爱的弟弟不愿意叫我哥哥,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直到开始临近楚黎行的生日,对方表示如果能够在生日的时候听到全郗喊一声哥哥就好了,全郗就开始被周边的人各种利诱,上到全琳,下到楚家浇水的园丁,都在说:“小少爷就在大少生日那天喊一句哥哥吧。”
搞的全郗很是无奈。
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自己真的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那样的话就可以像孩子那样无理取闹,完全不听的表示自己不愿意。
不过就算是曾经真正五岁的全郗,其实也没有无视周边人意愿无理取闹的经验,过早的失去让曾经还很幼小的他明白,除了亲人没有人会无条件包容你,即使你只是一个小孩,也不代表你拥有很多的特权,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会对你多温柔。
全郗不愿意叫楚黎行哥哥,只是曾经有一个人便是在这个位置上的,而那个人永远停留在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年龄,没有成长的可能。哥哥这个看似简单的称呼,对他来说却远比别人想象的要沉重多了。
更何况他本人的灵魂年龄,也比楚黎行要大。
所以一声“哥哥”,实在很难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