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康贤并没有怒火攻心,并未想过要交手。”
听得此话梁沼才稍稍松了口气,拉着梁秀朝檀座走去,点点头道:“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世子与南延王二人在榻上相对而坐,一旁的下人本想上前替二人沏茶,却被梁沼唤退,竟自己动起手来给梁秀沏了杯碧螺春。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伯德与你谈了些甚?”
“康贤这人城府深不可测,明里暗里玄机颇多,我没几下就落了下风。”梁秀叹了口气,“若不是雪见和半淮从中相助,今日我怕是得被这康贤斗得狼狈而逃。”
“哈哈哈,爹选的人,错不了。”梁沼不怒反悦,想了想又问道:“伯德话中可还想当这个官?”
梁秀摇了摇头,皱眉道:“他话里虽讲不想再居庙堂,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不甘,亦或者说想让你请他继续当这个官。”
南延王点了点头,“爹和伯德也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深知伯德这个人的秉性,若不是一心求死,爹请他当这个官又如何?”
梁秀有些疑惑,但并未立马开口问,而是略做思考后才说道:“康贤这个人还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那肯定是有的呀。”梁沼摆了摆手,“人无完人,谁人都会有恶处,用人可用之处,伯德替老夫给江南百姓带来了无数好处,这些年在大事上也是恪尽职守,如此一个忠臣,爹不能只成人优处却不容人半点劣习吧?”
梁秀点了点头。
“当然,伯德是爹的臣不是秀儿的臣,也不曾帮过秀儿,所以秀儿做此事也并非有错。”梁沼语重心长地说,“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若为人首,对忠臣对良将,都无须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这是为人首当有的肚量,何人不想金山银山堆门前呀?何人不想妻妾成群儿满堂呀?不谋逆,功大于过,即是好。”
“懂了。”梁秀说。
“还有,浜儿多年不曾涉世,在很多事上不如你精,你当好好教与浜儿才是。”梁沼正色道。
梁秀点头道:“我知的,不是只有你拿半淮当亲儿子看,半淮在我心里,可是实实的亲兄弟。”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梁沼捋着胡须心满意足地点头称好,另只手伸向一旁把棋盘抓来,“来来来,不讲那些,秀儿与爹手谈一局才是正事。”
听得此话梁秀眉毛一颤,赶忙抓起碧螺春品上几口,然后宛如脱兔般跳起,两手不止地打摆,口中念道:“这事儿就算了,我还得去趟端书院,这事儿你还是让人唤大年叔来干吧。”
与梁沼下棋所受的苦闷比之在端书院学术犹有过之,梁沼的棋技实在是太差,与之下棋你无需想着如何赢他,更需要绞尽脑汁的是你得想着如何帮他,让他别输的那么快失了博弈的乐趣,可偏偏南延王这性子又犟如牛,你教了他非不听你的,告诉他这是个陷阱他也不管,就非得往里钻,府中上下能与之愉悦对弈的唯有棋技相当的大年了。
“哇,秀儿就这么看不起你爹?”梁沼吹着胡子佯怒大喊。
梁秀边跑边回道:“不敢不敢,是孩儿道行太浅,您老喊大年叔去吧!”
……
梁秀一口气从梁王阁跑到了端书院,在端书院门口稍作调整,匀着吐息片刻才端步走入。
“师父。”梁秀在屋门处恭敬喊道。
端书院很静,若入春夏还可听得鸟虫叽嘻,但腊月寒冬只有不时打在窗纸上呼啸而过的冷风,再无它音。
“回来就好,康伯德如何说?”陈挫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略显疲惫无力。
梁秀轻步踏入屋中,“康贤并未怒失理智,仍得官职。”
陈挫同往常一样伏案疾书,“此行还未能削你心性?”
梁秀愣了愣,赶忙改声道:“徒儿知错,当唤康伯德。”
“好。”陈挫缓缓将笔放下,“知不足当勤能补拙,心高气傲也非全然是劣习,但你得看得到高在何处,且明当不当傲。”
“徒儿知了。”梁秀低头道,还想说些什么,但言语支吾半天愣是不敢开口。
陈挫一眼看穿徒弟心中所想,叹息道:“你邀人作宴事好,今夜老夫也不再禁你,但你务必记住,莫要瘾饮,当知一二,明日睡醒得到院里来,老夫有话问你。”
见师父允了今夜可饮酒,梁秀心中霎时欣喜若狂,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