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园中一片哗然。有人啧啧感慨世子的一掷千金,亦有人唉唉叹息世子的玩世不恭。
花登魁就是这般模样,并无人会过多关注真本事,榜上有名亦或落榜全凭得到赏银钱数多少而定,也算应了九流以财为尊的习俗。
虽说此轮的榜首被世子一言拿下,可这丝毫不影响园中赏银的较争,因姽婳不作演,此前姽婳处的看客自然而然被分流到他处,这些阔主不可能全数欣赏一人,会各自加入各方赏银争较中,如此说来,赏银非但不会降减,反而会更甚。
前日因大雨倾盆及康愈一事选演中途作废,今夜重头选演,为了不让看客因无法同时欣赏两位心仪姑娘抚琴而左右为难,特此共设三轮演奏,看客可在园中游走欣赏多处妙音,最后择人作赏,三轮赏银合算,赏银榜排前六十四歌伎可入选下轮的花登魁,亦或说六十四家青楼可接着拿银子。
“大年叔此番处理尚可?”梁秀望着姽婳随口打趣道。
一旁的姽婳这时还处在愕然中,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望着世子的双眸五味杂陈,一时答不出话来。到底还是女人深知女人,赵雪见一眼看出姽婳心里所想,轻声笑道:“姽婳姑娘莫要觉得过意不去的。”
姽婳陡然愣了愣,思绪万分,怀着受宠若惊的神色朝楼中几人深深行礼。
世子思绪万分,手指沿着觥筹轻弹,“康晁树倒猢狲散…”
……
梁王府,端书院。
端书院同往常一般寂静,倘若站在院门处仔细听上一会儿,或许会隐约听见里间房中作书的“沙沙”声,不时还会有薄纸相磨的声响传出。
一道红袍身影匆匆入院,步伐矫健如虎,又轻快似风,不惹动静。
南延能在连年战乱后迅速恢复民康物阜,百姓安居乐业户有余粮,如此盛业多亏陈挫多年的殚精竭虑,虽偌大南延呕心沥血者众多,可若说到治政,陈挫所予贡献整个南延无人能与之相较。
“先生,康伯德已离开吟芳园。”红袍身影在房门处躬身道,衬着烛光影子斜斜倒进房中。
“好。”
“康和厚尸体已被李先生命人带回城中。”
“好。”
“丁茂典被康伯德暗袭重伤。”
“好。”
“世子重金赏姽婳拿榜头。”
“好…嗯?”
红袍身影拱手告辞,端书院鸦雀无声。陈挫依旧握着毛笔伏案疾书,好似未曾听闻鹞所说的消息一般。待一刻钟后,陈挫才缓缓将毛笔放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旁的清茶喝了口,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扭头看向一旁的南延王笑道:“呆坐着作甚?”
南延王今夜趁着府中大年、梁秀皆不在,老早就溜进端书院,来了有几个时辰了愣是一句话不敢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中途还打了个盹儿,这会儿也不知望着窗外胡乱想些什么,被陈挫这一语惊回了神,挠了挠头答道:“嘿嘿,老夫怕扰到先生就没敢开口。”
见梁沼此状陈挫有些哭笑不得,枯掌搂了搂背上的貂衣,“平日里也没见王爷您这般静,何事?”
陈挫的性子南延王再了解不过,以往虎头虎脑地登门那铁定得耸肩愁脸地被赶走,怎么说也是堂堂四面威风的一地王侯,在这文弱书生面前愣是涨不起半点气势,好在陈挫的事少有人知,若是传出去可得成大笑柄。
“蔺长生,伥隼。”梁沼面容严肃,缓缓吐出。
陈挫沉默片刻,皱眉道:“史圣?非但史圣。伥隼?仅是伥隼。”
“先生何出此言?”梁沼沉道。
陈挫长长吐息,“蔺长生知江湖,明庙堂。”
“如此说来,伥隼当贤?”梁沼问。
陈挫不假思索道:“当贤当赘,一看秀儿如何用,二看伥隼如何应。”
“先生觉得…蔺长生会否授其降龙术?”梁沼皱眉。
陈挫缓缓摇头,笑道:“抬龙、降龙本就同根,史圣非只授渔不授鱼之师。”
“只授渔不授鱼?”梁沼似懂非懂。
陈挫并未作解,问道:“李清书主张如何?”
“清书主贤。”
“好。”陈挫笑了笑,“本还有些拿捏不定,如此一来,老夫主赘。”
听得此话南延王一脸惊愕,这等大事你竟还意气用事?心中汗颜不止,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若无他言,老夫亦主赘。”陈挫静道,似早猜到梁沼心里所想般。
南延王叹息,“为何?”
“因为那是他的弟子。”陈挫理所当然道。
南延王想了想,“先生觉得秀儿会如何做?”
“会用。”
南延王再叹息,“为何?”
“因为那是老夫的弟子。”陈挫再理所当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