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一路走回江夏第,赵雪见抱着坛酒呆坐在院门等候世子回来,远远就看到了梁秀的身影,随即站起身笑望。
“怎还不睡?”梁秀看着纤细身姿的婢女,伸手接过剑南春低头嗅了嗅,酒香醇厚扑鼻。
赵雪见提手为世子理了理衣襟,嫣然笑道:“奴婢不困的,世子莫要喝酒,陈先生会不悦的。”
梁秀佯怒抬手将赵雪见的发丝捣得蓬乱,没好气地瞪其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时赵雪见朝梁秀使了个眼色,梁秀转身看去,看到了南延王梁沼,身旁跟着大年,二人在府中闲庭信步,南延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梁秀,笑着挥手唤其过去。
“老梁,大年叔,您二老这是…议和了?”梁秀提着酒坛走至二老身旁戏道。
南延王抬手往梁秀头上轻轻一拍,故作严肃道:“爹的事岂是你个娃娃能问的?”
梁秀看了看二人走来的方向,笑眯眯地道:“又去师父那儿讨闭门羹了?”
陈挫近来少待客,主要还是身体原因,近年有时除了宝贝徒弟梁秀以外谁都不见,虽如此,南延王和大年这二人还是不依不饶去喊陈挫教棋,陈挫忍无可忍命人在端书院门上贴着“王爷、大年与李桢不得入内”,后来不知是梁沼还是大年夜里偷偷跑去撕掉了,当然还是奏效的,至少挺长一段时间二人不敢再踏入端书院。
“哪能呢,陈先生肯见呐。”
“你俩大半夜去寻我师父做甚?”梁秀问。
二老扭头对视一眼,一番思索之后南延王开口道:“还是先不告知你吧,待时日成熟秀儿自会知晓。”
梁秀知道梁沼的性子,如果说了对自己有一丝好处这位威震一方的老人都会迫不及待屁颠屁颠地跑来跟自己说,且大年都能忍住不说,看来确实不适合现在告知自己,再随意聊了几句之后梁秀便提着剑南春出了梁王府。
二老注视着年幼的背影,许久后梁沼才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秀儿那般瘦,却要挑担子了,怪老夫无能啊!”
“莫说无用话,要真念公子好,那就争气些,再活个百八十年,也好吓唬吓唬左邻右舍不是?”大年说。
“死不了死不了,嘿嘿。”梁沼睁了睁有些疲倦的双眼,略显无神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的赵雪见,“你应也是知了吧?”
赵雪见屈膝行满礼,点头敬道:“回王爷,奴婢知的。”
“那就好,南庭音会多留些心思。”梁沼稍微顿了顿,“不能用,则杀。”
“奴婢知的。”赵雪见低头应道。
……
梁秀提着坛剑南春朝茅舍走去,心中盘思着近日的事系,康愈与陈苘芷的婚事已在苏州城传开,毕竟是正二品大官的独苗,这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也属自然,各家布坊、糖店、酒窖等等皆争先恐后毛遂自荐,都想与这位参政知事牵上点关系,苏州城中好不热闹。梁秀正思索着该如何把封香一事传出最佳,想着已到了茅舍,听得里间鼾声如雷,笑了笑推门走入。
“老酒鬼,这几日去哪儿了?”梁秀边说边拿来酒碗给自己倒上剑南春一饮而尽。
老酒鬼鼻子灵得很,嗅到剑南春立马翻身跃下床,赤着脚大走几步抓起酒坛豪饮数口,待打了个饱嗝才吧唧着嘴应道:“好酒,老夫说去打架你信是不信哇?”
梁秀瞥了一眼,摇摇头笑道:“就你啊?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打架呢。”
这事可非空口之谈,几年前确实发生过,那日梁秀被师父陈挫狠狠训了一把,哭丧着鼻子来寻老酒鬼诉苦,老酒鬼又喜胡言乱语顶撞,梁秀气不过抬起木椅就要打人,老酒鬼翻窗而逃,在古城中追了好几条街才罢休。
老酒鬼抱着酒坛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板着脸道:“那不一样,当然不能欺负你个娃娃哇。”
“那要不我俩再练练?”梁秀随口道,当然也就玩笑话,就是习惯性地相互拆台相互搭。
“不打。”老酒鬼应了句提着酒坛又是一顿牛饮,随后就地坐下,抱着酒坛不知是发呆还是沉思,本来茅舍里是有两把椅子的,但另一把几年前被梁秀提着打坏了。
梁秀一手搓着碗沿一手撑着脑袋,透过窗户看向外边菱角分明的街巷,呼吸变得沉重,不敢再过多去想,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老酒鬼,说道:“你在想啥呢?”
“划巴子。”
划巴子梁秀当然知晓,被称之为世间最狠的比武,又叫坐打或凳技。需彼此立身相对端坐,膝盖相抵,两个人就这般坐着打,膝盖对膝盖,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