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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〇九 生逢乱世当济世(二)

正二品大官,如果连一歌伎都无法收服,那确实得惹出大笑话了。

澹浜脑中稍作思索,答道:“此人仕脉根深,且稳捉爹不会因如此小事与其不是,凭其秉性所看,不可能就为了你这一拦而不再有动作。”

“说得对。”梁秀眼中闪过一丝趣劲,又朝一旁赵雪见道,“剑南春备着,我晚些回院里取。”

“世子何去?”

“见见别样江湖。”

“如此陈先生会不悦的。”赵雪见秀眉微皱,两眼汪汪注视梁秀。

“你可真快比大年叔能说了。”梁秀笑骂一声。

“奴婢不敢,大年叔是真能说的。”

四人面面相觑,随之大笑。

笑罢,梁秀询问大年昨日夜中那女子信息可有查到。

大年抚须点头说:“那姑娘正是公子近日所谈的姽婳。”

“这姽婳还是军属?为何沦落到入青楼做事?”澹浜疑道。

“姽婳原名秦婳,胞兄秦雄烈逝于中原战事,秦雄一死,其母聂氏无力抚养秦婳、秦彪二人,将其送往大家做奴,想是受了陷害,被人卖入清乐楼,此女命苦呐。”大年缕着山羊须,缓缓说来,“不过秦婳姑娘歌舞天赋颇高,在清乐楼中渐成名女。”

“既为军属,秦雄死后也应有不少安家钱财才是,此些钱为何就养不活三人?”梁秀皱眉道。

江南军阵前牺牲是有慰金的,官府逐月皆会发放,虽说不算多,但养聂氏三人温饱已是绰绰有余。

“聂氏将家中余钱及慰金都交于小儿秦彪开肉铺娶妻生子了。”大年叹了口气,“也怪不得她罢,白发人送黑发人,仅剩秦彪一子,如此做也是人之常情。”

“老牛舐犊,怪不得。”梁秀撇了撇嘴。

大儿秦雄死于沙场,仅剩秦彪这么个儿子自然是舍不得让其充军,相信天下多数母亲都会如此做的。

“要说这秦婳姑娘也是心善,在清乐楼有了起色后不计前嫌,常常往家中送些银两,照顾老母及其胞弟。”大年接着说道,“可那聂氏全然当这是秦婳姑娘应行之事,家中每有难事便处处让秦婳姑娘想尽方法办好,从不疼其所苦。”

“如此做,倒是有些不尽人意了。”澹浜为人处事率直,对聂氏此行不满,直言不讳。

“更为难得的是其依然为聂氏及胞弟鞠躬尽瘁,姽婳姑娘实乃明月入怀。”大年眼中略带怜惜,随后看向梁秀沉声道,“公子呐,老拙斗胆提说,望公子莫要视此女命如草芥可好。”

大年言中意梁秀自然听出,大年为人祥和,对人能帮则帮,见着乞丐都掏铜板,且多年照料以来深知梁秀的性子,许多时候视人犹芥。

“大年叔,我会助此人当良的。”梁秀沉思又说,“朱景明是此人党羽?”

“倒也不是,今日那举刀捕快是康伯德的小侄康磊,是这康磊私自带人前往肉铺,想来此事朱亮并未染指。”大年捋着胡须感慨道,“官大一阶压死人呐。”

“大年叔,可查得此人有何脏事?”澹浜随口问道。

大年不假思索道:“康伯德在苏州树大根深,水官查得此人暗中控有花窑、赌坊多家,且此人手下走狗私贩黑盐,谋获暴利,贪得很呐。”

自古以来产盐运销就是官府生意,盐为民生必品,盐的卖价要高于成本十几乃至数十倍,有官盐专供必然生私盐,官盐供卖越严,私盐越好卖,利润越高。

“此事想必不单一个康贤染指。”梁秀皱眉思想,“如此说,欲要连根拔起是个棘手难题。”

“此事公子可询陈先生,门儿清得很,想来陈先生会给出佳解呐。”大年说道。

“难,师父不闻政事。”

“哈哈哈,陈先生不闻是真,但公子欲行也是真呐。”大年捋着山羊须笑开了嘴。

……

夜色渐沉,苏州也起灯红酒绿的浮华尘世。

梁秀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朴素衣衫,独身行于街上,静赏着太平盛世才有的景象,良久之后,向清乐楼去。

这街一行排开皆是青楼,还未走近就瞧见不少老鸨站在自家楼外揽客,恰显三教九流独有的五光十色。

“这位公子,快快入楼,大好姿色任公子挑得眼花哟。”还未走到,那老鸨就扭缠上来。

梁秀下江湖这一年里,此类地方也是游赏数次,对此也是见过,随着老鸨入了清乐楼。

“要间雅阁。”梁秀递出银子随口说,入了清乐楼眼中布满姹紫嫣红,但眸底并未有丝毫波澜起伏。

当得清乐楼的老鸨,那铁是老狐狸,梁秀一行一态尽数摸透,认定梁秀是能宰的阔主。

“好嘞,公子可有心仪姑娘?”老鸨握着银子两眼放光,见梁秀不应又阿谀谄媚道,“公子是要吃席还是要观景呀。”

老鸨奸猾得很,此语乃青楼俗话,听得懂还好,听不懂今夜可就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是腥是辣答来便知。

“观景。”梁秀淡声应道。

“好嘞。”老鸨往楼内尖声吆喝道,“姑娘们,接客哟。”

话音一落十数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拥围上来,穿着各色惹眼衣裳,远观还好,近来真是妖魔鬼怪样样俱全。

梁秀扫视一圈,挑了挑眉随口问道:“可点姽婳?”

老鸨听罢转眼便是满怀惋惜之色,扼腕深叹着说:“哎哟哟,真是不巧,家中姽婳已被贵人先步所邀,公子另择一人,老身给公子惠价如何?”

“何时可邀此女?”梁秀淡说。

那老鸨一脸为难,转念一想,随意将一位女子拉至身前,说道:“这…恐怕得遂了公子悦愿,老身将这位古雁赐给公子罢?”

见梁秀不作理睬,又往其耳边低声细道:“不瞒公子,此女雅技不输姽婳,还深得九绝手法,公子玩累了还能舒身一番,若公子欲吃席,此女也是极佳,比那姽婳更要人命哟。”

这老鸨算盘打得好,见梁秀对其他歌伎不感兴趣,也不直言姽婳不来,转念又给梁秀介绍起娼女来,想是要借此女先留住梁秀,挣上一笔再说。

梁秀扭头冷冷看了老鸨一眼,眼中寒光微散,皮笑肉不笑道:“莫想着吃我,我更要人命。”

这可把那老鸨慑住,心中算盘不敢再打,见梁秀走去楼中,赶忙将那古雁推去,自己倒是不敢再跟着了。

梁秀随古雁入了一雅阁,古雁解了衣裳,靠床沿仰卧,翘臀放在床沿,双腿挺直伸出悬空,双手把住床沿以防滑下,随后双腿合拢,慢慢向上举起,向上身靠拢,双膝伸直。

当双腿举至身躯的上方时,双手扶住双腿,使之靠向腹部,双膝保持伸直,然后缓缓放下,双腿恢复原来姿势,两眸脉脉含情地望着梁秀。

梁秀则坐于窗旁看着楼中你来我往,唤小二要来黑杜酒自顾自喝了起来,至始至终未瞧一眼,可把古雁气得不轻。

古雁坐起,玉手拍床娇嗔道:“那姽婳不知天高地厚,得众人捧着还那般故作清高,有甚么好?”

见梁秀不作理睬,古雁打量一番后冷嘲道:“看公子这行头,古雁劝公子莫要好高骛远罢。”

“何来高远,说与我听。”梁秀望着窗外,随口说道。

古雁两手抱胸,打了个白眼不阴不阳:“某些人呀,有贵人攀纳还心比天高,也不瞧瞧自己是甚般模样。”

“哪位贵人?”梁秀故作不知。

“康参政康大人,吓着了吧?就你这般还想讨姽婳呢。”见梁秀还一副不搭不理,古雁满脸尽是鄙夷不屑。

梁秀望着楼中,那老鸨不知为何急急忙忙扭着肥腰上楼,接问道:“康贤纳姽婳为妾了?”

古雁眼中满是妒意,撇嘴道:“本是如此的,可那姽婳中了魔障,还不肯呢。”

梁秀转过身,拿出一两银子扔于床上,开口道:“你可知姽婳是如何被卖入此中?”

见着银子古雁一把抓来,脸上神态顿时毕恭毕敬,故作沉思一番答道:“这姽婳听闻早年是在翁府做奴,生得好看惹翁大人喜爱,然后便被翁夫人暗中设法卖来楼中。”

“布政使翁杭?”梁秀皱眉问道。

“正是此位翁大人,事后翁大人碍于脸面也不再与姽婳相好,只是暗中让人照料。”古雁眼中妒意又生,“不然她个为奴的姽婳怎当得头牌歌伎?想那狐狸精也脏得很。”

梁秀又扔出一两银子,说道:“可还知何事?”

古雁两眼放光,恨死自己此前还给这位阔主摆脸色,抓着银子好一番思索却是想不出何事,楚楚可怜道:“没了,此女平日里自傲清高,娇得很,未曾对楼里人多说何事。”

梁秀见套不出话来,失了兴致,又端起酒杯转身望着楼外,恰巧见着个人。

只见对楼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气势汹汹砸门而出,火冒三丈面目狰狞。

那男子捧着大肚出了门,想是怒火冲天气不过,又转头朝屋内竖指大骂:“好你个贱婢,本官再限你三日,你胞弟你不闻,花登魁你总想登罢?三日后你要再不知福,本官让你沦为人人染尽的娼女!”

随后便踱着大步下楼,那老鸨紧随其后急声劝说,一阵慌慌忙忙。

这人不正是参知政事康贤?

“去,唤姽婳来。”梁秀朝后扔去几个银子,眼睛看着楼中暴跳如雷的康贤。

古雁暗里横了梁秀一眼,却也不吱声,反正银子挣了不少,也少一番累,领了银子下楼去。

康贤走至一楼怒不可遏,回头指着那老鸨大骂道:“还有你这肥婆,三日内要是搞不定那贱婢,本官让你清乐楼变成丧乐楼!”

那老鸨哪敢出声,吓得面如土色,赶忙跪地求饶,眼角瞧见康贤走出楼才敢站起。

跪时还是大放悲声,一站起便收容正色,古雁走至其旁低语几句那老鸨点了点头,想来是允了此事。

九流之地本就是为钱所生,哪会放着个出手就是几两银子的阔主不捞呢?待那姽婳挣完银子再训不迟。

不多时姽婳缓缓走入雅阁,梁秀转过身打量,能得清乐楼头牌,确实不是那些牛鬼蛇神所能比的。

“小女姽婳,见过贵公子。”姽婳低头行礼,穿着淡红薄衣,简单朴素,不施粉黛也有几分非凡气质,依稀可见脸蛋上有两行泪痕。

“秦婳?”

姽婳娇躯一颤,如奔雷垂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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