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怎么又干仗了?”周正问道。
“几个新来的想立棍儿,我得教教他们‘服’字怎么写。”
“差不多算了,那几个是陆胖子的人。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出去,没准儿还得求他办事儿呢。”周正说道。
“求他?他把要账的买卖都垄断了,压根儿没给咱们留活路。出去我先砍了他再说。”
“老四!你可别犯浑啊!陆胖子背后有人,咱惹不起。”周正说道。
老六说道:“三哥,我去医院领人的时候,听了个信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信儿?”周正问道。
“陆胖子消失了,他的人找了他一个月了。”老六说道。
杨东升听到此处,唯唯诺诺的插话道:“你,你们,是,是说陆广么?”
周正抬头,好奇的问道:“你认识他?”
杨东升答道:“他在我们县看守所,我们都住九监号。”
周正同几人对视了一会儿,不可思议的自语道:“陆胖子栽了?”
“他犯什么事儿进去的?”老六问杨东升。
杨东升摇头说道:“不知道。”
周正放下碗,点了支烟,平静的说道:“外面恐怕是变天了。”
老六吧唧着嘴说道:“听说医院里住进去好几个有头有脸儿的,”
周正思考着什么,看杨东升只站着不敢动筷子,便训斥道:“二蛋,赶紧吃饭,别傻戳着。”
杨东升听了,赶忙盛了一大碗白米饭,蹲在墙角吃了起来。两分钟不到,碗里就见了底。
杨东升正舔着碗,回味着米粒的香甜,却突然一阵恶心,捂着嘴说道:“我,我想吐。”
“傻子就是傻子。哎……”
周正笑了笑,对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便领着杨东升去了厕所。
“四哥,这谁啊?您怎么亲自领他……”一个犯人上厕所出来,看到老四领着杨东升走了过来,刚想打个招呼,就被杨东升吐了一身。
“去,去。看什么看,没见过饿急眼了撑坏肚子的?”
这人被老四瞪了一眼,也不念声,麻利的找墩布打扫了起来,边拾掇边跟杨东升说道:“老哥,我刚从看守所来监狱的时候也这样。就跟没见过吃的似的,什么都往嘴里塞。嘿嘿……”
杨东升听这人一说,就明白了自己的状况,知道这就是老人们讲的“灾年撑死人”。一阵狂吐之后,杨东升头晕目眩的跟着老四回了库房。他本想帮几人把碗刷了,却不敢看那一盆大锅菜,生怕自己再忍不住吐了,坏了别人的胃口。
周正对杨东升说道:“一会儿收了工,早点儿歇着。过两天就好了,都这么过来的。”
杨东升感激的看了看周正,习惯性的窝在墙角,闭上了眼。等收工的哨声响起,跟着周正一起站队时,杨东升才发现,整个车间有三百多犯人,他们机械而又有序的集合、报数、排成方队,唱着歌,向着人们口中的“号里”走去。
杨东升又住进了“九监号”,还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上铺,这是他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睡床。看着周正给他准备的洗脸盆、毛巾、香皂,杨东升眼眶湿润了,他不得不对自己说:里面也不全是坏人,外面也不全是好人。
九监号是个十二人的房间,左右各有三个上下铺,中间的地上还摆着两盆君子兰。虽然暖气冰凉,但依然比柳庄人家屋里的温度高些。这里不用睡冰冷的地板,也没有人对自己毒打,更没有人半夜把自己拉起来“做游戏”,杨东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是有生以来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在梦里,他跟着周正干上了“会计”,在监狱里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也许这就是否极泰来吧,杨东升做梦仍不忘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