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充满了恐惧、厌恶、绝望等等负面情绪,李鱼他们这一届所有的大一“新生”,依然不得不在暑假来临之前,迎接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在正式开始军训的前两天,女生们都在疯狂的购买防嗮霜、BB霜之类的护肤品,据说学校周边的大小化妆品店都卖断了货。
男生们也在抓紧时间享受疯狂考期过后那难得的安逸,有几个寝室的家伙,甚至在宿舍的走廊上支起了桌子打麻将,李鱼他们寝室的人则是去网吧玩了两个通宵的游戏。
现在《魔兽争霸》已经渐渐不太受其他学生的欢迎了,取而代之的是5V5的DOTA。李鱼他们属于守旧派,六个人分成两队,人族、精灵、亡灵、兽族,四大种族战个痛快。
关于去网吧通宵这件事,李鱼能从中生发出无数的人生感慨来。小时候他和霍东一起在网吧里包过好多次夜,大部分都是在假期里。他们一起玩CS、穿越火线、看流星花园、倩女幽魂,偷偷摸摸地浏览儿童不宜的图片,也是那时从网吧里开始的。
李鱼在网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小姐,有痞子,有小偷,更多的都是和他一样的学生。有的人为了玩网游,整日里就住在网吧,吃喝等日常生存只靠泡面和饮料来维持。有的人蓬头垢面,形同乞丐,但是在网络的世界里却呼风唤雨,得意非凡。也有的人,刚来网吧屁股还没焐热,就被尾随而至的家长逮个正着,之后免不了一顿呼天抢地。
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这种规定,大部分时候都形同虚设。网吧老板一般会收罗一大摞成年人的身份证,任你真实年龄是多大,吧台前登记上的一律合法。有的时候查的紧,网吧前台的网管会照例问一句,你多大啦?你就胡诌自己十八、二十,都可以蒙混过关,哪怕你的个子还没有前台的吧台高也没关系,天生长得矮又怎么啦?
李鱼的印象里,他只有一次,在包宿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警车呼啸。那时候正是寒假,他和霍东才初二,两个人听着外面警笛呜鸣,吓的瑟瑟发抖。
可是网吧老板有后门啊,指引着众人从后门从容遁走,弄了个有惊无险。后来他听网吧老板吹嘘,自己门子硬,警笛一直响而不采取行动,就是因为局子里面的人,在给他时间安排呢。
不管怎么说吧,大学里的这几次包宿,跟之前的意义多少有些不同。麻子和老大平时都不怎么玩游戏,大家更多的是把一起去网吧包宿这件事,看成了增进寝室同学友谊的一种手段。
就像大家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逛街是一样的,打球吃饭逛街,要么太累要么费钱,一起去网吧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军训服装是学校统一发下来的,收了大家一百块钱。一套迷彩服,一双薄底的绿胶鞋,质量真是一言难尽。衣服上有股刺鼻的酸味儿,有点像李鱼家里装修时闻过的那个玻璃胶,衣袖连接处的线头还特别多。
老赵跟李鱼抱怨说,这种质量的迷彩服,大世界才卖55一套。原本大家还憧憬着能去个军营啊,基地啊之类的,也算能有点新鲜感,可是辅导员连大家这点幻想也浇灭了。
辅导员在班里是这么传达校领导关于军训工作的指示精神的:“介于七月份气候炎热,为避免大家旅途奔波劳累过度,校领导决定今年的新生军训工作就在校园里展开。打靶训练也集中在学校三号操场完成,希望大家积极训练,严于律己…”
辅导员看出大家的积极性还没开始军训,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又安慰了一番:“同学们,咱们学校大呀,树荫又多,食堂里的饭菜又丰富又好吃,不比去军营里伙食好多啦?而且大家离宿舍挨的近,晚上回去洗漱一下很快就能干别的了,军营里纪律多严呐,我觉得在学校里军训最好了。”辅导员的开导还是很有效果的,大家很快又兴奋起来,接着她又补充道:“军训会很苦,而且军训是我们大学生的必修课,大家一定要端正态度,坚持到底,为咱们学院争光!”
李鱼没跟着别人一块儿大喊表决心,他觉得辅导员挺不容易的,挣的也不多,每天的事情还琐碎无比,上传下达,事无巨细,二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忙的连个对象都找不上。但是理解她的工作并不代表同意她说的话,说那么些好听的理由干嘛呀,直接说学校舍不得花钱不就成了!
军训第一天,李鱼他们物理院和历史文化旅游学院被合编成了精兵三十七连,口号是“我们三十七,一定得第一”!历史院的人数和物理院差不多,都是百十来个上下,自己占一个连队的番号人数不足,合在一起还有些超员。大家都是羽量级选手,跟那些人数上千的大学院根本就没法比,原本在校运会上还是竞争精神文明风尚奖的对手,这下好了,反而成了一个连队里的战友。
负责三十七连的教官有三人,一主两副,主教官个头中等,留着短寸,但是面皮白净,五官立体,衬上粗黑的眉毛,颇有几分英雄气。
本来两个学院合在一起,大家又做过竞争对手,同学们互相之间还是有几分火气的。但是物理学院的男生们率先回过味儿来,很快地就笑脸相迎每一位历史院的同学了。
原因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物理院这届算高产了,才有不到三十个女生,而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居然有六十多个女生。这对大家来说,简直是阴阳调和,天人合一呀。
虽然同学们都穿着绿迷彩,蹬着绿胶鞋,女生的头发也统一盘在帽子里,但是就如同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一样,美女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物理院的男生们主动和历史院的兄弟们热情地攀谈着,兴致勃勃打听着那些带着新鲜面孔的女孩儿们的消息,仿佛长征之后,红一方面军迎接前来会师的红四方面军的兄弟们那般亲切。历史学院的男生能体会到一种入了贼窝的感觉,但是也无可奈何,你能阻止贼偷,但是没法阻止贼惦记。
教官将整个三十七连分成了三组队伍,三个教官每人负责一组。第一组是由八十一个男生组成的方队,个头由高到矮排列,李鱼在第二排的中间,老赵和他挨着,小豆豆在第四排,大神最后一排。李鱼他们这一组就是教官选出来的所谓尖刀一排,最高的是大超,一米九五以上,最矮的大神他们,目测刚过一米七。不像那些大学院,尖刀排方阵都是平均身高一米八以上的,这也是没办法,人口少,底子薄,选来选去也就这点实力。麻子很荣幸地因为身高问题被安排到了三排做替补,开始他因为不能和李鱼他们在一个队里玩,而很不高兴,后来他才发现在三排简直是妙不可言。
尖刀排嘛,并不是说你个子大,打仗就厉害。在李鱼看来,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反倒是小个子更有可能立功受奖。个子小,表面积就会小,受伤几率也小,跑动起来也更加灵活。冲锋的时候,大个子的都被一排排子弹撂倒了,小个子正好上去占领高地。看看那些荧幕上的战斗英雄,哪个不是小机灵鬼,大个子就应该抗辎重,挖战壕,能干活儿又吃的少的大个子就最好了。
李鱼他们这个尖刀排,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充门面。领导们不是要看汇报表演吗,弄的队伍整体个子高一些,喊得嗓门儿大一些,就能完美地展现军训成果了。
女生们大部分被编入了巾帼二排,这是教官想出来的名头。江潇雅在女生中也算是高个子,排在队伍的第三排,有些平时爱穿高底鞋的女生这时候就漏了馅,像李鱼寝室的大嫂还有王姑娘她们,都一个一个皱着眉,对脚底的绿胶鞋一脸嫌弃。
麻子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被分在预备三排,其实也并不是严格按照身高来分的。有些女生平时身体弱,还有一些觉得能少吃些苦,就主动申请了去三排。另有一些人是本身太占地方了,像李鱼他们班打篮球的胖子,一个人在队伍里得占两个人的位置。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历史学院居然有一个更大吨位的人物,他的脸有一颗篮球那么大,腰有三个李鱼的腰那么粗。这位兄台的绰号叫“吨半”,虽然夸张了些,但是300斤往上总是有的。
这家伙连最大号的迷彩裤都蹬不进去,只好单穿了件迷彩上衣,而且也系不上扣,军帽只能勉强扣住半个脑袋。猛哥也万般无奈来参加军训,他面色惨白,形同枯鬼,不用申请,教官也不敢留他在尖刀排。
第一天军训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李鱼这才丧气地发现,辅导员当时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从早上五点开始起床,先是整理内务,洗漱用品要摆放整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儿。接着就是早操时间,一天除了三顿饭,和中午那可怜的一小时午休,他们都在不停地训练。
站军姿,齐步走,左右转完前后转,立正稍息来回换,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才解散。辅导员说大家军训完了晚上还能自由安排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鱼当时也是信了这些鬼话,幻想着每天晚上军训完之后,抽时间牵着江潇雅的小手,在校园里压压马路,谈谈情说说爱之类的。
第一天晚上他的幻想就全破灭了,洗漱完毕之后,他累到连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匆匆用手机给江潇雅发了个晚安,没等到回信就睡过去了。
又是一天早上五点,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闹铃声大家纷纷弹身而起……
要说军训虽苦,也是有些乐子的,一排的男生和二排的女生还有三排的替补们,在休息时候拉歌肯定算一个了。
历史院有三个女生,个子不高但是各有各的好看,无论何时都是形影不离,老赵悄悄给她们取了个“小SHE”的名号,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
每到拉歌的时候,男生们就会大喊:“SHE…SHE…”,三位小美女就会在大家的鼓掌哄笑声中,上前表演,或唱或跳,青春可人。
李鱼新学会了好多军旅歌曲,什么《军中绿花》啦,《梦驼铃》啦,《打靶归来》,《精忠报国》他以前就会,但是现在唱起来感觉完全不同。
江潇雅在女生之中属于安静的,要不是轮到她唱歌,她绝对不会主动,和李鱼两个人虽然隔的不远,但是说话的机会不多,只能找机会眉目传情。总的来说,可以提供欢乐的元素实在太少了,基本上属于苦中作乐。但是反过来想一想,也唯有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苦,方能凸显这仅有的一点格外的甜。
主教官姓宋,名兆梁,军校毕业,年级轻轻已经是部队里的副连长了。他对尖刀排要求严格,相应的对二排的女生们就宽松的多了。再加上他谈吐不凡,一身合体的军官服,人也称得上帅,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意力。
宋教官并不糊涂,他们这些教官比学生大不了几岁,在新生军训之前,应该是受过组织纪律方面的严格规范的。男教官和女学生之间的关系尤其不能儿戏,所以他对女生说话都是板着脸,跟男生们聊天反倒能露出一些真性情。
宋教官也爱打篮球,而且是科比的铁杆球迷,和李鱼谈起共同的偶像来分外激动。李鱼属于数据派,他能把科比新秀赛季第一次上场时得的分数,第一次首发得的分数,第一次季后赛平均得分,三连冠时期的场均得分,说的丝毫不差。
哪场比赛比较经典,哪个动作格外飘逸,还有科比鹰郡事件的来龙去脉,他和大鲨鱼场上场下的恩怨情仇,当然也有西科东艾北卡南麦这四大分卫的每一次巅峰对决,都被李鱼像说书那样讲成了段子。
宋教官想来应该是在军营里生活了多年,哪能像李鱼这般对偶像全方位了解,他听的入了迷,有空的时候就缠着李鱼讲科比。
李鱼也喜欢多向教官打听一些军营里的事情,他从小就有一个军人的梦,只是在高三那年一时冲动中了爱因斯坦的邪。高中毕业后班里的强子考上了保定的军校,放寒假回去,那一身戎装把李鱼羡慕的要死。
日子在一天天熬着过,天气太热了,难免会有一些女生在训练的时候不舒服,甚至晕倒。教官也不含糊,严重的送校医院,轻微的就撤到预备三排调养,三排的队伍也在一天天壮大。
麻子他们现在是开始享受上这种区别待遇了,三排是练半小时,休息一个半小时,他们大部分时候的军训任务,都是在树荫底下唱着歌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