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
你好,今日闲来无事,不觉独坐窗前,提笔写信给你。
粗粗算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如今已经快十个月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记不清这是写给你的第几封信了,想来三五十封应该是有的。上次我们闲聊时说到了人的善与恶的问题,当时的我夸夸其谈,并没有深入思考,夜里独自想来却是辗转难眠。
你曾说我是个好人,我虽然嘴上不承认,其实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越长大,读书越多,我就越发觉得做个好人很难。
你想做个好人,就得自觉地遵守别人定好的条条框框,不得已时还得牺牲自身的利益,以成全自己好人的名声。
你得小心奕奕,如履薄冰,一直做着好人,不能半途而废。
因为好人的光环如此巨大,哪怕你就只做一次不好的事,也会成为别人指摘的对象,甚至让自己小心维护的形象轰然崩塌。
那个时候就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不干好事,或是暗地里笑话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哪怕他们一直在私底下在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哪怕你只是稍微降低了一点点自己行事的标准,那你也被会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别人唾弃的对象。
他们当初如何肉麻地捧着你,这时候就会加倍的踩低你。他们一边享受着做坏人得到的种种好处,一边洋洋自得地以好人自居,一边还不停控诉着你这个好人中的“败类”。
好人在人群中往往受怨最多,损失最重,最后还不得善果。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比比皆是。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最后幡然悔悟了,那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最后一时不察做了错事,那叫“晚节不保,沽名钓誉”。
看见了吧,连我们古人发明的成语,都对坏人格外宽容,对好人锱铢必较。
更别说我们现在社会上的人们心里,除了钱财,仿佛什么都可以靠边站了。
一个妓女,风尘卖笑,攒够金钱回到老家,照例会找一个老实的好人接盘。一个奸商,上下钻营,不知会弄的多少家庭居无定所,只要事后捐出一笔钱来,轻易便能博个大善人的名头。一个恶棍,欺男霸女,制造了几多人间惨剧,只需上头有个靠山罩着,多半也能由黑洗白,代个表充充好人。
最可笑我们这些普通人,若有亲友接济你于患难之时,必感恩戴德称谢不已。如此三番五次,则感恩之心渐去,依赖之感俞深。倘有一日接济不至,不光不自反躬自省,倒会勃然变色,遽尔翻脸。“升米恩,斗米愁”,古人诚不欺也!
就连现在身边的年轻人们谈对象,若有一日女生突然柔情款款地对男人说:“XXX,你是个好人…”,对面的男生必然双股夹紧,后背一身冷汗。
因为一旦被发了“好人卡”,女生后半段的话恐怕就会是:“…但是我们不合适…”云云。那潜台词仿佛就是,既然你已经做了好人,尤其是好男人,那自然是应当跑去接盘才对,随意交往女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说了这么多,你一定会问了,小鱼儿,你好消极哦,你是不打算做好人了吗?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容我先讲个我少年时代的故事吧。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叫李鱼,但是又和你现在认识的小鱼儿不太一样。这个李鱼做的事情曾使我的内心饱受折磨,也对我现在的成长意义深远。
以前的信上我应该和你提起过,我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转学去了我们那儿的一小。我和霍东用拳头在学校里打出威名,只用了一个月。而我考到年级第一,却也不过是期中考试的时候。
我先是被老师委任为大队长,那时班长是个乖巧的女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师把班长的职位也让我兼上了。那个女生胆子不大,自从卸任班长之后,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有些畏惧,跟我说话的时候,双手还经常微微发抖。
我那时的权利大的你想象不到,班里的小混混对我服服帖帖,老师也对我格外放纵。我每天上课前,都会坐在老师的讲桌上,检查各组小组长收上来的作业,而我自己是从来不用做作业的。
你应该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小时候班里总会有一些作业贫困户,学习老大难。最开始我一视同仁,任谁不交作业我都是打开教室门,一脚踹出门外。
后来慢慢就不一样了,一些调皮的男生会给变着法儿给我送各种小零食,胆小的女生们也学会了偷偷塞给我钱,三角五角一块两块。
我那时很享受这种感觉,每天放学班里排队的时候,关系一般的同学如果队形站不好,我就会连踢带打,对我有过表示的自然就可以视而不见。分配值日也是按自己的喜好,看不顺眼的,呆头呆脑的,就干重活儿累活儿,关系铁的擦擦黑板就行了。班上的一些小女生甚至对我挤眉弄眼,还会因为和我的关系远近,而争风吃醋。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第二个学期开学之后,班里转来了一个高高的女生。班主任介绍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因为休学留了两级,比我们都年长两三岁。我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想来那位女生的身体已经发育的很好了。
她脸蛋很圆,胸脯上很圆,屁股上也很圆,跟班里的其他小女生们柴火杆一样的身材都不一样。班里的男生们都爱调戏她,捉虫子吓唬她,在她的头发上插小棍,胆子大的还要在她身上摸两把。
她很少反抗,偶尔发火也没什么用处,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讲,这样一个女孩,充满了神秘感。我们给她起难听的,用下流的绰号来羞辱她,想尽一切手段来作弄她。
她有时会哭,有时会喊,但她不告诉老师,也从不屈服。尤其是她望向我的眼神,有讥讽,也有不屑,还有挑衅。她应该早就弄明白了,我是那个躲在幕后使坏的人。
我对那个比当时的我还高半头的女孩,对那个令我无计可施,又急于探寻究竟的女孩,所怀有的种种复杂情绪,终于在一个午后爆发了。
课间活动的时候,我让几个男生将那个女孩双手反绑在了教室后面,霍东是最积极的帮凶之一。当时的他还曾猥琐地跟我说,想摸摸她长毛了没有,我自然没有同意,尽管我也很好奇。
我只是大声地质问她,你到底服不服。女孩倔强地仰着头,嘴里喊着“不服”,我跳起来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她还是摇头,我接着又是狠狠的两下。
那时的我,在班里和那些老师们对待学生的行为如出一辙,打人如同家常便饭,这么强硬的女生却还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