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来,成钟和雪莲成都想同对方好好聊聊,都有深度交流的愿望。
但他们每次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又都太劳累啦。
小孩子瞌睡多,晚饭后刚刚上床,还没等说上两、三句话,就各自睡着了。
一夜便无话。
等到天亮起床,两个女人已做好早饭,并准备好了两个男孩子出门带的熟肉干、干粮和水。
成钟等人早饭还没有吃完,杨浩和几个伙伴已经早早来到了帐篷饭店。
于是,原班人又一起上马,向西北方向出发。
大约一刻钟之后,已经可以看得见古城堡的轮廓。
这里似乎还是草原和戈壁的分界线,又好像是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古城堡正处于分界线之上。
远远望去,古城堡并不算大,就像是草原上一抹凹凸起伏的沟沟坎坎。
但到了跟前一看,才发现若隐若现的古城遗痕并不小,方圆有五里左右呢。
想来在某个遥远的年代,这里一定是一处十分繁华的所在。
最高大的遗迹处于城堡的中央,露出地面的部分约有两米高低,可能是当年的钟楼之类的建筑物。
小伙伴们一起在这里下马,找了处背风的地方,把马栓好。
成钟站在残留的土墩上向周围张望,东南西北,隐约可见四面城门的痕迹。
古城的南面,是宽阔的草原。
北面地势陡然下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应该与著名的河西走廊相连。
成钟忍不住陷入暇想:
曾几何时,这里应该生活着数以万计的人类。
他们也许有牧民、有军人。
有英姿勃发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在此训练和作战。
可能在周围的广阔土地上,曾经两军对垒,战火纷飞。
总之,城堡内外,不知演绎过多少爱恨情仇,出现过多少悲欢离合。
但时至今日,那些曾经的人和事,不管伟大还是渺小,无论高尚抑或猥琐,都被无情地湮没在岁月的尘埃之中了。
高天依旧,草原依旧,就连人为建造的城堡,还依稀留下断垣残壁,看得出当初的轮廓。
但是人到哪儿去了呢?
他们竟然完全消失、彻底消失、永远消失了。
成钟由此联想到自己。
今天他与一帮小朋友在此聚会玩乐,多少年以后,他们也必将在这个世界完全消失、彻底消失、永远消失啊!
到那时,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不会有人忆起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想像他们曾经的喜怒哀乐!
想到此处,成钟不禁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无助的绝望。
成钟打小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
自进入青藏高原,他已数次考虑到生死问题。
今天,站在古堡,曾经的历史就在脚下。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悟到生命死亡的必然。
想到此处,禁不住悲从心生,两滴清泪涌出眼眶,挂在冰冷的腮上。
其实,成钟的心理年龄,明显与他的同龄人不同。
忍饥挨饿的苦难童年,使他的心智过早地成熟起来。
在西宁火车站,面对同自己一样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他充满了慈悲之情。
面对马二老婆的可怜遭遇,他处处表现出同情之心。
看到海北草原上散落的人体骨骼,他怀着敬畏的心态,茫然追忆他们过往的鲜活生命。
赵英因他失踪,他在内心深处,充满了愧疚和歉意,决心凭着自己的力量,把这位可亲可敬的藏族大叔拯救回来。
就算昨天,面对冰河夕照的美景,他也不忍心打马冲过,破坏那种大自然的神奇美妙……
这一切,都足以显示出,他的思想和情感世界,已经迅速成长,远远超越了同辈中人。
就像现在,见到古堡,同行的大男孩们只是“唧唧喳喳”地乱嚷乱叫,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望着隐约的历史遗迹,潸然泪下。
雪莲成一直注意着成钟,此时见他站在高处一动不动,也翻身上了土墩,捱在了他的身旁。
见成钟目光呆滞,他的心里就有些发慌。
接着,又见成钟竟然开始流泪,心中更是大骇不已。
他立即用双手抱住成钟的脖子,一边替他擦去泪水,一边连声问道:
“小哥哥、小哥哥,你……你怎么啦,想……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杨浩等几个小伙伴听到雪莲成嚷嚷,也好奇地爬上了土墩。
“嗬嗬……我没事,我没事。嘿,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不知怎么啦,乱想了一通,竟然就掉眼泪了,现在已经好啦!”
成钟看大家都来关心自己,脸上便有些不自然了,连忙自我解嘲地笑着,向同伴们解释。
大家都挤在土墩上,纷纷转动身体,向四周瞭望。
这里像是一处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