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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畜生道之谜

于老师中邪后昏迷不醒,郭叔探了探于老师的鼻息,又掐了回人中,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看来郭叔那串师传的佛珠还真有些法力,秤砣虽小能压千斤。

文教授的意见想送于老师回地面休息,可于老师不同意,坚持要留在古墓里,本来就缺人手,这里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说着话竟然站起来了,真是小车不倒一直推,到底是老革命,不服输。

文教授看于老师气色好多了,不再坚持,毕竟,能下这种大墓的机会不多,对于这些专家学者来说,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实践机会。文教授看了一圈众人,又旧话重提,于老师情况不好,你们在这里呆会儿,我先下去看看,等我探明了情况大家再下来不迟……

先前还没商量出结果,就出了于老师这档子事儿。这时文教授重提此事,刘警官是安全专家,第一个不同意:“文老,你是考古界泰斗,是国宝级大专家,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你们安全,这样让你一个人冒险,绝对不行……”

我也认为这办法不妥,这些大专家,和古墓里的古董一样珍贵,那都得是国宝,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回去都没法交差,组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赔不起,一句话:老九不能走啊!

此外我也留了份心思,就是想看看这古墓里到底还有多少宝贝!有道是:长命百岁的穷光蛋,不如金窝里的短命汉。这古墓里边到处透着诡异,说是巧夺天宫也不为过,可里边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人就是这样,越是超乎寻常越是好奇,玩的就是心跳,要的就是那份刺激——这才是精彩,这才是与众不同,这才是经历!别看这些教授专家什么的,其实他们的好奇心最强。

最后一商量,万里长征都走了一半儿了,断无再回头的道理。于老师这边也得有个得力的人手照顾,只好让刘警官留下来照顾于老师,等于老师休息好了,先做些记录工作……

往下的密道漆黑无底,深不可测。文教授打着手电朝里一照:“走,进去看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刘警官说,“古墓里边情况错综复杂,密道通向哪里无法预料,你们就不要再下来了,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要是二十来个小时我们都没回来,你们就按约定留下记号,先行撤出去,切记不可再贸然下来!也许里面另有出口。”

刘警官听得明白,当即表示不同意,如果到了约定时间还没出来,一定会下来接应我们。大伙拗不过刘警官,只好同意。像刘警官这种从战场上下来的特级英雄,执行组织任务从来都不打折扣,你要想让他中道而废,比登天还难。战场上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游戏,见惯了枪林弹雨,死人堆也没什么可怕,有时一梭子出去就撂倒一大片,就看谁先下手。因此古墓里那些事儿,压根儿就吓不倒刘警官,他说一个人下来接应我们,真能一个人摸下来!

密道往里到处都刻着六字真言,越往里越多,只是不知道这些真言是祝语,还是镇压妖魔鬼怪的佛咒。直觉告诉我,就快要接近墓藏了,最值钱的宝贝都放在墓主身边,少不得又是一桩富贵。世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折腾得死去活来,眼看富贵就在眼前,却不是我的。当然了,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没混上肉吃汤还是有,回头奖金一准儿少不了。

刘云飞先前摔的不轻,走在最后面,突发奇想,里面会不会跟少林寺藏经阁一样,藏满了经书。

密道里气氛压抑,都快把人闷死了,我便开了个玩笑,说:“刘云飞,你不是刚刚摔跤把脑子摔坏了吧,怎么不说藏的是金银珠宝?还藏经阁,是不是你也想练《葵花宝典》,挣个天下第一!”

刘云飞不服气:“天下第一有什么不好,至少表明我有上进心,难道你就不想……”刘云飞说到这里觉得掉沟里了,“哎,不对呀明哥,你这是在损我,你才练《葵花宝典》呢,我还等着娶媳妇儿呢!”我说:“既然你这么好强,那你就先娶了媳妇再练《葵花宝典》,两不耽误。”

就在我和刘云飞撮牙花子的功夫,密道在前边拐了个弯后陡然变大。手电往里一照,反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郭叔走在最前面:“呀——看,那是什么?”

只见在一间石室的中间,上小下大依次叠放着六个白色同心圆石阶,反射点就来自这里,每级石台高约三十多公分,最底下直径得有四五米,最上的直径也有一米左右。整个就一压缩版的石坛。

文教授走到近前一看,激动的说老郭啊,你看这白色石阶……

郭叔点点头说我也注意到了,这白色石台有一抹油腻感,分明带着青灰色的沁色,看来这也是一等一的羊脂玉啊!和那边的白玉石门材质一样。

白玉石台反光效果很好,几只手电照到石台上,把整个石室照得一片通明,我快速扫视了一圈,这是一间五六十平米的圆形石室,石壁要比密道里的石壁光滑得多,一看就打磨过,高度和密道差不多,也就三米左右。在入口的对面,还有条密道通往下面。我最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在确定安全无虞后,才走到白玉石阶旁细看起来。

让人不解的是,白玉石阶从上到下依次刻着嗡、嘛、呢、叭、咪、吽等六字真言。六字真言并不是每个石台都刻全了,而是每一阶都只刻了同一个字,最顶上的石台刻的全是“嗡”字,最底下刻的全是“吽”字,难道这代表了密宗里边所说的六道轮回?这显然有些解释不通啊。

郭叔说密宗轮回里边的事儿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但我猜想,这白色石台应该代表了密宗里边的某种教义,也许是某种佛法力量的象征;也许是某种境界的象征,比如说是光明的或是纯洁的象征;也许是某种感化的象征,比如黑夜和白天的区别等等,反正难以琢磨。郭叔觉得这间密室有些特别,和我们以前见到的那些墓穴完全不一样。对文教授说,这里的地宫和这些年在内地发掘的古墓地宫明显不同,从这些真言来看,这里边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难道这是一处建造在地下的密宗遗迹?我记得老徐曾提到一个叫“地狱邪宗”的密宗分支,难道就是这……

文教授听了郭叔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弄得我和刘云飞大眼瞪小眼,就没闹明白是什么意思。文教授在石台上摩挲了一阵子,激动的说:“老郭啊,看来咱们这次是来对了。这排场,非草原王族没有这等雄厚的财力!从那边的湖心金山到白玉石门,再到诡异的石鼎,还有这难得一见的白玉石台,真是一个奇迹啊,这处古墓对我们研究北国文明,有重要的考古价值,同时对研究宗教文化也有很大帮助……”

文教授围着石阶转圈的看,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郭叔,老郭你有什么看法?郭叔说我还想听听文老的高见呢!文教授笑了笑说高见谈不上,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们看,这些白玉石阶上的嗡、嘛、呢、叭、咪、吽等六字真言,从上到下依次排列,也许,这样的排列代表了一定的阶层关系。单纯从密宗本愿来看,这些真言一方面本身也代表了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等轮回六道。

文教授告诉我们,在密宗里边,轮回宗曾讲到:在一定的关系上,嗡代表了关闭进入诸天道之门,可以从天道的死亡痛苦中解脱出来;嘛代表了关闭进入阿修罗道之门,可以从残酷的战争打斗中解脱出来;呢代表了关闭进入俗人道之门,可以从人道的贫病苦难中解脱出来;叭代表了关闭进入畜生道之门,可以从无明愚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咪代表了关闭进入恶鬼道之门,可以从饥饿痛苦的煎熬中解脱出来;而最后的哞则代表了关闭进入地狱道之门,可以从严寒暑热和地狱极刑中解脱出来。诸趣解脱,诸业消弭,从而脱离六道轮回之苦,往生极乐。另一方面也彰显了佛门慈悲和佛法广大,哪怕是堕入六道苦海的众生,皆有佛缘,只要消解恶业,永去尘劫,三界众生都有成佛成圣的机会。总之一句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只要饿不死,一切都会有的。

郭叔听了文教授的话,说道:“从这六级白玉石阶所放置的地方来看,有这种可能,代表了众生六道轮回之谜!说来还是佛主的慈悲无边,不仅对活人慈悲,就是对死去的苦主也一样慈悲。这种人性的光辉了不起啊,和我们时下流行的活人哲学相比,可是高明多了,真值得我们现在的人好好学习学习。地藏菩萨曾发下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正是所谓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也应了一句老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可现实当中,人们为了功名利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贪得无厌,永不知足,哪有半点慈悲悯怀!相比之下,佛家的众生平等在这里表现得非常真切,不仅仅是挂在口头上的禅语。”

进了部队,才知道土匪渺小,跟着专家,才知道肚里干货有多少,尤其是这处带有浓厚佛教色彩的古墓。我知道在密宗里边教派林立,教中有教,派中有派的情况特别多,比如说光是面上看就有黄教、白教、红教和花教之别,而各派里边有的以显修为主,有的又以密修为主,还有的结合了苯教里边的教义……总之在我脑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也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回头一定得找个菩萨问个明白,比方住什么村什么寨,打的是风马旗还是挂的祈祷幡。

唯一明白的是眼前这堆羊脂玉,真是个宝贝啊。我对刘云飞说瞅见了吧,好一桩富贵!刘云飞一屁股塌在白玉台上,说,富贵山中坐,温柔乡里留,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没白来一趟。

看着那些真言,刘云飞提出了一个颇有些深度的问题,“对了郭叔,你说地藏菩萨也学过汉语吗?怎么这些北国草原上的古墓里,还用我们那边的汉字?难道说菩萨们也得学一两门外语,跟现在的学生一样也是必修课吗?如果是这样,这菩萨也不好当,我最怕的就是学洋人洋话。”

郭叔被刘云飞问得没脾气了,回头看了刘云飞一眼,说小刘啊,人的本性都是相通的,善良是没有任何界限的。只要是做好事,别说菩萨,就是真主和上帝都一样感动。不过这古墓里这些个汉字,说来就话长了……

郭叔告诉我们,简单的说,北国文明主要是以游牧文化为主,通常逐水草而居,住的是穹庐毡帐,这种游牧文化缺乏相应的稳定性,自身文化发展受到了很大限制。历史上,曾经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包括像什么鲜卑、乌桓、猃狁、鬼方、匈奴、东胡等民族,都没有自己的文字,也包括后来的蒙古族。蒙古族的蒙文也是在元朝忽必烈封吐蕃高僧八思巴为国师后,在八思巴的努力下才创造了蒙古文字。虽然北方少数民族很多没有自己的文字,但他们有着草原狼一样勤奋的学习精神,与南国交好,努力学习汉文化,从而促进了草原文明的进步,因此,这古墓里出现些汉字并不奇怪。而历史上的文化交流更是层出不穷,最著名的莫过于汉代“昭君出塞”,说起来就是嫁到今天的蒙古阴山一带,至今在大青山还有昭君冢……

郭叔说的这些我是知道的,就像我们今天称呼的“汉语”、“汉字”都是都是盛世留下的记号。汉朝与匈奴的联姻就是文化交流的典范,此后的晋朝与鲜卑,唐朝与吐蕃等等,虽臣主有别,但整个文明交流从未间断,极大的推动了社会进步。就像八九十年代全面西学一样,更有甚者有的人觉得月亮都是美国的圆。这些思想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面前,落后就要挨打,板子打在谁屁股上都疼,挨了板子还不努力学习,那下次就往死里打,不怕你不学,打不死你!

用郭叔的话说,历史上中原文明一直都走在时代前列,直到十九世纪初为止。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文明尤为崇拜,尤其是没有自己文字的民族,这种文化的影响力更为明显,像这北国古墓里出现些汉字一点也不奇怪,其实往深了说,这都是文化的影响力,正是这种共同的文化认识,最终奠定了祖国大一统的文化基础,这种文化基础坚如磐石,皇帝可以轮流坐,但这种文化滋润过的土地一块也不能分,草原也不例外。这就是中华文化独有的认同感和向心力,在这一点上,17级台风都吹不动,谁敢搞分裂谁就是千古罪人,没准儿祖坟都让人刨了。

大伙儿都被白玉石阶迷住了,直到看了个明白,文教授这才回头观察起这间密室,一看之下发现墙壁上有图案,激动的说:“老郭,你来看,这边石壁上有壁画。”

“壁画?”

刚才进密室,都被中间的白玉石阶吸引了,我只是初略的扫了一圈石壁,觉得要比密道里的平滑一些。这时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石壁不仅光滑,而且还白描素刻着许多壁画,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我拿手电四周察看了一番,嘿,还真不少。

郭叔看了两眼说太好了,有了这些壁画,我们就可以较为详细的了解古墓的许多细节,也不至于抓瞎。要知道,古今变迁,许多文化符号和意义都在发生变化,唯独只有壁画不变,能真实的反应出当时的风土人情、人文风貌。

两位专家先从密室的入口处看起,我和刘云飞怕出意外,寸步不离的跟在两位专家的身边。

墙上刻着的一水儿全是虫鱼鸟兽,有蜂蝶、蚓虫、黑蛇、红鲤、斑鸠、大雕、水牛、野猪、梅花鹿、老虎等等,大凡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土里钻的、水中游的,应有尽有,有的潜伏于江河之中,有的漫步于山野之上,还有的高飞于白云之下。虽然是白描,但描画的线条细腻而流畅,造型精美,一看就是出自方家之手,说栩栩如生也不为过。虽是百兽杂处,但整体画风一片和睦。我个人觉得颇有些《清明上河图》的味道,不过越是端正,我越觉得诡异,这可不是这古墓的风格。

刘云飞说:“这不是皇家禁苑吗!这些壁画要是拓印出去,一准儿有个好收成,这出处,这历史,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郭叔觉得有点意外,说:“文老,这些风格有点古怪啊!照说古墓里的壁画大多都是墓主生前的生平事迹,大多是彪功炳迹,彰显功业的,可你看这幅壁画,纯粹就是一幅精美的百兽图。”

文教授点点头说:“可不是吗?从壁画的风格来看,其笔法瘦劲流畅,带有明显的唐宋笔风。唐宋时期,白描技法几乎发挥到了极致,后世再难超过了,像什么唐朝吴道子、阎立本,五代十国的黄荃,宋代的宋徽宗等等,笔法都是以柔细著称,以细腻流畅的线条夹杂以飞天的风采,生动传神的描绘,将唐宋时期的绘画推到了一个巅峰,无论是在诗情画意的意境上,还是从技法的发挥上,都可谓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巅峰。唐代的吴道子被后世尊称为画圣,五代十过的黄荃被后世尊称为花鸟鼻祖,而宋代的宋徽宗更是在白描线条的激发下创造了瘦金体书法,和工笔白描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再看这些飞禽走兽,线条细腻流畅,百兽神采飞扬,就差钤上唐宋的大印了,堪称佳作啊,这个发现了不起啊!”文教授说罢拿出相机拍起照来。

壁画虽然堪称神来之笔,但往前没走几步,画风渐渐变化。百兽渐多,画境也渐失祥和,出现了一些不知名的兽类,有的人首蛇身,有的牛马长了翅膀在天上飞,有的怪兽直立身躯,头都没入云霄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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