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说:“别怕,到底是邪不压正!我们一路到这里,不就是被那碧玉令牌上的水獭引过来的吗?眼前三条密道,除了右边一条是通往殉葬坑,我们探查过。另外两条都是未知的所在,一条是催魂夺命的地狱钟声,另一条有水獭把守。自古六壬分甲之术就讲究奇正相生,虚虚实实,大家务必小心……”
文教授笑着说大家也不要太紧张了,咱们发扬民主,大家说说看,先走哪一边!密道里漆黑不见尽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刘云飞出了个天才般的主意:“那水獭听着就不是善类,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半斤对八两啊。可到底老天爷要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不如我们对天问卦,看看长生天的启示,如果要我们上刀山,那我们就上刀山,如果要我们下火海,那也没话说,一切全凭长生天决断。”
我知道刘云飞出馊主意还行,干正事就不成了,关键是脑子不赶趟,尽扯些没用的。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刘云飞,你有好主意就说,别扯远了,要没想好咱们就听党的话,跟领导走。”行动路线还得领导说了算。
文教授呵呵一笑,有些好奇,随口问了句,“对天问卦?难不成你会对天问卦?”刘云飞一挺胸,看着文教授说:“当然会啊,这个简单,当年刘备东吴娶老婆的时候,吴主孙权当着刘备的面就曾对天问卦。说是一剑要是能把石头劈成两半,就能问鼎江东,自成霸业,后来孙权怎么样?果然三分天下了吧。”
文教授点点头说:“历史上是有这么一说,《三国演义》里面也有记载。不过那只是野史传说,是作者杜撰的,当不得真。”
于老师看刘云飞有些憨头憨脑的,就逗他说:“看不出小刘你还会这个——挺能的嘛,那你赶紧问上一卦。”
刘云飞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元的硬币,说:“这硬币抛出去,如果落下来正面朝上,那我们跟着水獭走,反之就往中间去。有困难得一个个排除不是,我这就向长生天问个先后。”说完随手将硬币抛向半空。
我看得直咧嘴,这刘云飞也太不是块料了,也不看看场合,这不明摆着当众出丑吗?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这么轻浮,竟然拿这群大专家开涮。不过都这个份儿上了,我说什么都晚了。
那些专家平素里太严谨了,见刘云飞抛硬币选边,众人童心顿起,出于好奇,都盯着那枚硬币,想看看落下来是那面朝上,但不管那面朝上,水獭和钟声都够大伙喝一壶。
不过让大伙儿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刘云飞抛出的时候力度过大,硬币翻了几个跟斗就撞上了密道的顶上,弹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了,眼前白光一闪即逝,就听见“咣当”一声,竟不知道掉哪去了。
文教授抬起头,笑道:“小刘,你这明显问卦的心不诚啊,没有感动上天,长生天并没有给我们指点迷津啊。”
刘云飞有些尴尬的说:“那个——老教授啊,这长生天的意思嘛,是说两边最好都不要去,没看到菩萨把我们的硬币都没收了吗?长生天觉得,这些地下秘密还是留给未来的好……”
郭叔笑着说:“到底年轻人毛手毛脚。文老啊,占卜问卦确实是有信手拈来这么一说。有道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千万变,都隐藏于幽微之中,但须得心诚,当然不是像小刘这样,随手拿一枚硬币糊弄的,所谓心诚则灵。古人问卦,都需先清气定神,凝神敛志,以求心通神明,气塞天地。若遇凶险,往往反复多次,以确定有没有出错,古人所言:四(蓍)不过三就是这么来的。其实占卜之事,都是人类欲望的延伸,有一定的合理性,不过我个人看法,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欲望因素不要考虑太多,还是要坚持客观的态度,相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再结合客观实际,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咱们。既然菩萨两边都不让去,那我们就来个客随主便,跟着水獭走上一遭。”
刘警官也提出了他的看法,以我们的人手和火力,对付有生命的水獭,要比对付那些无形的威胁得心应手得多,先把简单的问题解决了,再解决复杂的。别一上来就碰了个硬钉子,伤了元气,那时随便再溜出个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够我们受的,那就难堪了。
文教授笑着说咱们干考古的,都讲究实事求是。古墓里气氛太紧张了,刚才是逗小刘玩着呢。其实哪一边都一样,既然老郭和刘警官都赞同跟着水獭走,那我也没意见,咱们就一道进去看个究竟。
众人打着手电,朝着左侧水獭隐身的密道鱼贯而入。一路上文教授、于老师还有郭叔东瞧瞧,西看看,不过除了一些六字真言,别的一无所获。
一路来到我上次落水的地下河旁,郭叔提醒大家小心,别靠的太近,暗河里的水獭太鬼了,能把活人拉下水,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上的当,遭的黑手。
刘云飞见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心弦一松,有些不以为然,说那水獭才多大,人有多大,说我是在吹牛,故弄玄虚。我知道刘云飞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说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只是事到临头别说我没提醒。
于老师看了看河水,从背包里拿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还有试管,让我取些水样过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我学了个乖,拿过长拉杆,一头绑上水杯,远远的舀了杯水,拿到于老师面前。
文教授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等于老师检测结果出来后在作计较。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上次被黑了一把,一停下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密道里太安静了,暗河里也很静,透过水面,只有一丝丝极难发现的水波在轻轻的晃动,暗流涌动啊……
很快于老师那边结果就出来了。水样PH值呈弱碱性,水的硬度适中,介于碳酸钙计算的150mg/L左右,水里富含矿物质,同时含氧量也丰富……
我和刘云飞听得如坠五里雾,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怪当年老师没骂娘,读书那会儿把老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还天真的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现在明白了,自个儿不是天下第一,真理才是世间无敌,不过这会儿才明白,晚啦!我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的说:“于老师,那什么你说那么多我也没听懂。你就说说,这地下矿泉水做水煮鱼好不好吃?或是泡西湖龙井、恩施玉露好不好喝吧?这样比较形象,比数字好理解,我也能听明白。”
于老师笑了,说:“小叶啊,你就这么馋啊——尽惦记着吃喝了。不过要说用这水做水煮鱼,那也算得上是天下一绝了,若是用这水泡茶,可比苏东坡‘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所用的无锡惠泉水高妙多了。这么说吧,这是一处呼伦湖水系的地下暗泉,这水非常适宜饮用,甚至医疗上还可以作为辅助治疗之用,像这样的水质,在自然界的地层中十分少有,只零星的存在于地下断层及褶皱层之间。”
文教授听了这话说,看来这里边还真是个好地方啊,老郭,你有什么看法?
郭叔知道文教授的意思,是想听听在风水学上的讲究。郭叔想了想说,古人曾说过,吉壤看戊土,龙楼看坟山。这里的地势是一处难得的潜龙乘水御风局,也有的叫戊土金甲壬癸局,其中还说道:碧波长卧养灵光,休听惊雷动四方。一朝出水入天际,风云际会定沧桑。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种喷薄而出,飞升天界的气势,大有作为。在这片地脉龙神之地,葬墓藏骨是再好也没有了。风水上也说过:阴阳生气,乘风则散,界水而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为风水。而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如此种种,这风水也被尊为地学之最,说来是当之无愧,只是这些古文化晦涩难懂,难窥一二,一言难尽啊。这处古墓不论是藏风聚气,还是相天格地,都可谓占尽天下形胜,深得地脉龙神之妙!葬墓藏骨,准保藏而不腐,封而不烂。
别人听不明白,但我可听得清楚,忙问郭叔:“这么说来这古墓里的地仙福主尸身没有腐烂?”我可以替古人担忧,可真心不愿见古人,那不成活见鬼了吗?
按照郭叔的推测,这么好的风水宝穴,藏骨不腐并非没那可能,历史上就曾有许多大墓打开时,死者还面目如新。
文教授激动的说老郭啊,听你说的这么好,能不能再说具体点儿?
郭叔笑了笑说,那些抽象的东西就不说了,就简单的说说这条暗河的妙处吧。像这种上等地脉里的水,非比寻常。水为五行之首,又主财。俗话说:水满五行定,谦和开太平,阳宅储水的重要性就不必说了。其实墓葬里边也有藏水这么一说,只是一般的阴阳地师都不得要旨,不明白其中的究竟。这里边的讲究大了去了,像什么“地脉三分水,龙身七分脉”,“掘土出清水,屠龙断墓亹(音同伟)”等等。眼前这一曲暗河,实际上就是墓穴的墓脉了,一些秘术上也叫藏亹(音同伟)。不过像这么清明洁净的地脉之水,极是难得,它既能涵养生气,又能聚气不散,十分有利于葬墓藏骨。在风水秘术里边还有个说法,这等极妙的水叫:地根之水,极是清静脱俗。
“地根之水?”大伙儿都没听说过这名称。
郭叔见大伙儿都有些疑惑,哈哈一笑说,早在上古五行秘术中,水、木、火、土、金五行相生相克,水就列为五行之首。从“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就不难看出,古人对水的崇拜可想而知,现代科学也认为生命起源于水!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郭叔见大伙儿都好奇的看着他,颇有些春风得意,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说起这地根之水,在上古秘术里曾有记载,“天光下临,地德上载,阴阳消长,聚于天,则为天极之风,上行于天,可御任诸邪;聚于地,则为地根之水,下行于地,可生万物”,这啊全在一个阴阳聚散之道。这些虽然听起来晦涩难懂,但用科学解释出来并非虚言,这天极之风,上行于天,可御诸邪,我们现代人都知道,高天上的大气层可以抵御来自宇宙的各类辐射,保护人类的健康;这地根之水,下行于地,可生万物,这就更好理解了,地球上一切生命都起源于水嘛,没了水就没有了一切。
然而天极之风可望而不可及,地根之水也难寻难觅。明代大医药学家李时珍在其名著《本草纲目》里,就记载有取无根之水治病一说,这无根之水——其实就是下雨的时候没有落地的水,往远了说这是天极之风受阴阳之气变化而来的水。这天极之风能治病,当然这地根之水也能养人,若是空口白牙,大伙还以为我郭某人是在满嘴里跑火车,瞎编乱造。那——刚刚于老师也科学的检测过了,这地根之水呈弱碱性,富含矿物质。这一类的水——在临床上常用来调节肠胃功能,也适用于糖料病、高血压、冠心病等等的辅助治疗。
于老师点点头说这种弱碱富矿水确实在临床上有用到。
郭叔说只要识得这地根之水的高明之处,便不难推测出这古墓是高人所造,点穴定位切得非常准,手段之高,叹为观止,堪为一代宗师,真的是巧夺天宫啊!因此大家要有个思想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这等天造之作,不可能欢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随便进来折腾,一定要小心暗道机关……
刘云飞听说地根之水这么难得,凑过来和文教授商量,回头多带些地根之水出去,指不定还能发上一笔。这天生天养的,又不是文物,弄出去不算违反规定。
文教授呵呵一笑,说:“小刘啊,老郭说过,这个地根之水极是清净脱俗,和这里的地脉生气有关。你别说是弄出去,就是放上一两天,这水体的成分就变了。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实验室呆过一阵子,实验表明,静止储存的水亚硝酸盐含量与存放的天数成正比,就是说放的时间越长亚硝酸盐的含量越高。这亚硝酸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体吸收后可转变成致癌物质亚硝胺,等你捣鼓出去都变质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都没敢下水,郭叔取出两根拉杆,缠上绳子,在暗河上搭了座简易的浮桥。
我提醒大家:“过河的时候利索点,暗河里的水獭可不是安分的主儿,神出鬼没,就爱背地里下黑手。一旦拉下水,到得江心,且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那就不好玩了。”
然而一切出奇的顺利,这可不是上次来时的光景,这才几天不见,难道……
我看了看暗河有些费解,“奇怪了,这水獭把我们引进来,自己却躲起来不见客,还是看我们人多,怕了?
刘云飞说:“明哥,你这是没事找事瞎琢磨,或许,那水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柿子专捡软的捏,你点背!”
我没理刘云飞,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一路上都惦记着暗河里的水獭,最怕搞什么突然袭击。然而奇怪的是,分明就是那瘟神把我们引过来的,这会儿反而躲起来不见了,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越走越觉着不对劲,告诉刘云飞:“把招子放亮点,我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可别阴沟里翻船,再被那水獭给黑了!”
刘警官头一次进古墓,又是负责安全的,听我这么一说如临大敌,端着步枪,步步为营。
就在这时,密道前边射出一道金光……
众人一愣,密道在前边出现了一个地下湖,湖心有个小岛,金光就是从岛上反射出来的。文教授激动的说:“原来这里边别有洞天啊!”
置身湖边,众人眼前一亮,好家伙——只见在离岸边十来米的湖心小岛上,金条、元宝、瓷器、珠玉首饰都快堆成山了。金光照得湖里的鱼群都带上了一抹金色,有的不时还冒出水面吐一两朵水花。地下湖并不大,估计也就一亩左右,密道在这里就到了尽头。
刘云飞惊讶道:“我的娘啊,感情这是到了地下宝库啊,这珠光宝气的,就是看一眼也不算白来!”我也是平生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金银财宝,激动得不行,他娘的,好大一桩富贵啊,这回遇到财神爷当差,发财了!同时我也明白一个道理,见钱眼开是正常人;见了钱眼都不开,那是傻子,谁和钱有仇啊?就是君子也不能免俗,君子爱财世人皆知。唯一的区别就是看能不能管住自己的手。
文教授就属于管得住手那一类,对那些黄白之物没多大兴趣,四周看了看说,这是一处天然的地下洞穴,你们看,这些青石铺成的路面,准确的说这种石头不是青石,而是产生于中生代侏罗纪构造层的火山岩。这种火山岩大多五颜六色,以暗褐色、灰绿色、暗红色、灰黄色的为主,都是些安山岩、安山玢(音同兵)岩、安山玄武岩等等,而我们脚底下的灰绿色岩石应该属于安山岩一类。
从地质上讲,这一带的地质结构受新华夏第三沉降带,海拉尔盆地西缘隆地的控制,为大兴安岭褶皱带额尔古纳槽斜背,地层主要是中生代侏罗纪构造层的火山岩。既然是褶皱带,地下洞穴自然就多,看来古人是巧妙的利用了这里的天然地势,才造就了这处巧夺天宫的墓穴。
文教授的话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良久才从那些黄白之物中抽回神来,说道:“这也太腐败了吧!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可这里的主人倒好,死后还留了个小金库,太不像话了,这生前指定得是个大贪啊。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革这些地主老财的命,简直是天理不容啊。”
文教授说:“这个小金库算不了什么。自古厚葬之风由来已久,事死如事生,古人对百年之事都看得尤为重要。这么大的古墓里边,要是连一个小金库都没有,那才寒碜,反而不协调。再说这一带历来出产黄金、白银,还产铜、钼、铅、锌等多种金属,而且也产玛瑙、硅石、石膏、大理石等等,矿产丰富。自古盛产黄金的地方就有金多墓厚的说法,陪葬的金银财宝自然也丰厚。”
郭叔久经险恶,对环境十分敏感,就在我们都被金光遮眼的时候,不安的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咱们一路进来是不是太便宜了!你们想想,哪个大型古墓不是机关林立,暗道重重,生怕被人抄了老底,偷了陪葬的宝贝。可这里倒好,明晃晃摆了一大堆,还不设防——这太不合常理了,要知道,这些墓主绝不是学雷锋做好事的善人,从来就没有施舍奉献这么一说!”
文教授也觉得有些反常,说:“是啊,老郭、于老师,地根之水见了,这陪葬的黄白之物也见了,这个密道也到头了,到此为止吧。老郭说得对,咱们不得不防着点啊,这里实在有点离奇,来得太容易了,反而不合常理。”
一时间大家都被湖心岛上的黄白之物迷住了,听郭叔和文教授这么一说,方才回过神来。
这时于老师突然说:“咦,我鞋里怎么进水了?”仔细一看,惊叫起来:“呀,不好了,水……水……”众人被于老师的喊声吓了一跳,慌忙一看,顿时都蒙了!
脚下石板不知何时已经湿了一片,淌在水里,鞋面都浸湿了。回头看去,早已一片汪洋,哪还有来时的路,密道都成了地下河了。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哪来的水?”
刘云飞没经历过险恶,还大大咧咧的说,就这脚背水,有什么好怕的,在老家的时候,那年涨水,满江大水我还游了个对过呢。
我暗骂了一声:“奶奶的,我说哪里不对劲儿,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掉沟里了,妈的,真是防不胜防啊!”看这水势,直觉告诉我,再呆下去就该喂王八了!
郭叔经历险恶多了,最先反应过来,说道:“都别慌,咱们怕是中机关了,赶紧往回撤,快,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