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觞大手拍在桌面上,牢牢按住银票。
“别着急,先搁着,归娴回来,输赢才能定下。”
夜明钺这就又叫住门外的护卫,“王妃可说过何时回家?”
“娘娘叫送货的人传话,说玩到天黑再回来,叫王爷午膳和晚膳不必等她。”
夜明钺顿时后悔下注。一万两银票呀,给的太轻易了,心……忍不住滴血。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站起身来,“你们要走就先走,我不放心归娴,先出去看看。”
夜璞忙跟出去,“我……我也不放心,花错一个人,保护三个人,实在不能叫人放心。”
夜明钺在书房里犹豫片刻,伸手就摸桌上的银票,指尖却被什么东西猝然刺了一下。
“该死的夜离觞,居然在银票上弄结界?!一张银票也这么小气!”
夜市里,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归娴走得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见路旁有座舞阁,便直接抬脚迈进去。
花错没敢阻止,见里面不是风尘之地,而是男女都容纳的寻常舞阁,便直接跟上归娴,命护卫护成一个半圆,围在舞阁的包厢内。
一行人坐定,小二端上血茶与果点,遥遥从二楼看下去,正见一楼宏大的舞台上,正邪分明,两个女人似两只厮杀的黄莺,羽毛纷飞,利爪尖削。
明雪薇看得失笑,“九嫂,咱们在宫里看这些戏码看得还少吗?”
归娴挑眉,“多学学,以后用得着,不过,像这样直接厮杀,铁定是不成的。所以,就当看场笑话。”
明雪薇撇嘴一脸无奈,见珍珠竟然歪在椅子上打盹,气得一脚踢过去。
“九嫂,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家?这时候可不早了,我们家十三倒是不担心我,九哥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归娴今日却就想任性一次。自从嫁来血族,她纵是觉得自己被束手束脚,受制于人,也从没有把王府当自己的家看,说到底,那里不过是一处栖身之所。
以前,冷琉璃在里面建楼阁,清筱也要建一座,她们耀武扬威,把她的栖身之所,当做一个战场。
现在,那栖身之所,更成了一座囚笼,她身心俱疲。
归娴俯视着舞台下,注意到最前排位子上刚刚坐下的人,伸手搭住木槿的手,“雪薇,你们先慢慢看着,我先去如厕。”
“哎?九嫂……”明雪薇忙道,“花错,快伺候着。”
归娴忙回头,给花错递了个眼色,“不必,花错,好好照顾两位主子。”
“是!”
归娴一出去,明雪薇就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花错,你的脸皮是用金子打造的吗?你哪儿来的勇气,这么一直呆在十三眼前?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没有你,十三是完全可以当上储君的。”
“不是我呆在十三的眼前,是十三改不了从前的习惯,皇子妃如果不愿看到我,可以找几位长得像九殿下的男子,放在十三殿下面前,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花错在归娴的位子上坐下,叹了口气,端上茶几上的茶盅押了一口,不羁地嘲讽一笑。
“还有,皇子妃,请你看清楚,不是我阻止十三,是十三根本是在利用我告诉所有人,他生就不愿当皇帝,他这是毁掉自己,给他的九哥让位。”
明雪薇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她的明家,还指望着将来她当皇后呢,夜璞如此不中用,她该怎么办?!
花错见她一脸悲怆,想她是听明白了,便站起身来,见归娴竟带着木槿去了舞台前面坐,狐疑看了眼那一排位子,正见古千绝正在她右手边。
古千绝仍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正侧首看她,虽然只是脸朝向她,花错却还是看出,他们之间,那股暧昧地微妙还在,而且,古千绝那背影仿佛藏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正缓缓地释放出来。
舞台上的两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子,两败俱伤,随着舞乐,面目狰狞地阴柔舞动……更似一场打斗。
归娴浅扬唇角,望着舞台,不禁赞叹舞姬的演技。
“千绝,你近来混赌场,看舞姬,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女子也斗成这个样子,才出来躲清静?”
夜离觞失笑,侧首看她,只能顺水推舟。“主子冰雪聪明,一猜就透。”
“很快,我也要过上那样的日子了,所以,在过上那样的日子之前,我要先在家里弄几道围墙,避免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侧首看她一眼,“殿下……应该不会做伤害主子的事。”
“离觞不是不会,是不忍。可我,和他的皇位比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一个被皇族视为传宗接代、破除断子绝孙的钥匙,我的生命和容貌,都是有保鲜期的,一旦过了期限,失去了用处,莫说皇族会嫌弃我,离觞也会因我的存在而困扰。”
“主子莫要妄自菲薄。”
归娴笑着摇头,“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有自知之明!而且,我不想叫离觞受制于人一辈子。皇位,就该是他的,谁若阻止他,我就杀了谁。”
古千绝愕然看她绝美的侧颜,观众席的灯光晦暗,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她眼底的杀气……
“怎么?很奇怪我也是个坏女人吗?”
归娴微一眨眼,杀气便倏然消失。
“看得出,太后和血族王陛下,是在等夜镶他们长大成材,所以,才暂不立储。皇后娘娘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离觞煎熬那么多年,身为皇后的儿媳,身为离觞的妻子,我理当为他们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