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惊喜地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就意味着今后就算贺娄夫人存心饿着她,有浣瑾在身边,她也会吃得很好!欢欣地松开了拓跋逸的手,转而拉住了浣瑾,笑着说:“璧郎放心,我和姑姑最是投缘,定然会好好待她的。”
拓跋逸何尝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无奈的笑了笑。天光已然大亮,再无法耽搁,千般不舍,也只有说服自己,不久还会见面。于是负手,看着她娇小的身影一步步离开了王府,踏上了马车,随着辚辚车声逐渐远去,猛然发觉这个熟悉的王府瞬间变得异常清冷,竟然半点不想再待下去了。
得了拓跋逸嘱托,沈府并不敢多苛责妙华。贺娄夫人亦是客气,早就打扫好了住所,安排妙华住回了原来的地方。小因和小缘重新看到自家女郎,有些惊喜有些羞惭,只好低着头,在浣瑾的安排下,兢兢业业地处理着院中的事物。宫中出来的人,见识气度皆是不凡,一时之间,妙华的处境便不再尴尬困难,倒像是一直娇养在深闺的尊贵女郎,每日读诗,绣花,装扮,下棋……清闲又自在。
外面的纷纷扰扰就像隔着一层屏障,半点都传不到她的耳中。然而乱世之中,哪里会有那么多太平的日子,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暂时的风平浪静。
圣上近来内宠颇多,身边环绕着不少的莺莺燕燕,她们多是官员或者外邦的进贡,相貌或者性情总有一处像极了左昭仪。这些年轻的女子,整日里围绕着圣上,歌舞升平,饮酒作乐,时间一长圣上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
拓跋逸回到朝中,劝阻了几次,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引起了圣上的极度不满。
“啪!”茶盏直接落到了面前,溅起的褐色茶汤污染了拓跋逸莲青色的锦衣下摆。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承受这样的怒火,但是眉宇之间仍然带着淡漠的倔强。坐在上首的人,正是他的阿耶,当今圣上崇文帝。几日不见,他的鬓发已经全白了,眼底泛着青色,不再是之前那个高大健壮,器宇轩昂的鲜卑儿郎。作为儿子,拓跋逸觉得失望,作为臣子,他觉得担忧。如今四邻皆对大魏虎视眈眈,而圣上却颓废到如此地步!
“璧郎,你这般倔强的性子竟然全都随了你阿娘,朕心中伤痛,你为何不体谅,反而逼迫于朕!你还是朕的好儿子么?”圣上厉声呵斥,气息有些不足,重重咳了几声。
这个时候,拓跋逸不愿意提到母亲。一个人的伤悲,为什么会用这样荒唐的方式来纾解呢?这究竟是一种多情,还是一种无情?!
于是,他跪下来,伏地行了一个大礼,语调仍是淡漠:“阿娘早升极乐,无知无觉。还望圣上多多顾惜自己,莫要让她一个西去之人,背负着不该有的骂名。”
这句话分量极重,圣上身边的常侍都不免心惊胆战,微微觑了眼圣上青紫可怖的脸色,吓得低下了头,等待着更大的雷霆之怒。然而圣上似乎是倦了,对着这个他一直珍爱的儿子摆了摆手:“枉朕宠爱了你多年,却没想你这般让朕失望……罢了,你阿娘去了不久,朕瞧着你是太过于思念她了,去邙山替你阿娘守灵吧,好好想想怎样做一个忠臣孝子!”
拓跋逸的唇角,浮出了一抹悲伤的笑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行礼接旨,然后慢慢退出了大殿。出宫时,天边残阳如血,乌鹊南飞,嘶哑的叫声响彻天际。他抬头,眼中一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