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多的镇户与镇兵们却是被那位新任军主所言给吸引了。
至于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柔然人源自鲜卑却身份卑微常年被视作蠕蠕看待,虽边关民族混杂加之往年时常有柔然小部内附因此在这里没人称柔然为蠕蠕,但实际上在边关镇户眼中即便此刻军镇落魄大不如前也绝不是身份低人一等的柔然可与之相比。
尽管此番遭受劫掠柔然势大出动千余人给怀荒镇带来重创,但在大多数镇户看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除了镇将于景无所作为外无非七百镇兵远离军镇游猎,三位军主之一的叱干良病死导致一军镇兵群龙无首的缘故,所以当人们面对着断壁残垣与满地尸首正又悲又恨时张景宗的话无疑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谁都想要报仇,区别只在是否拥有足以令对方血债血偿的实力,若是吐奚力此刻高举大旗那很可能一呼百应,但张景宗,他是谁?
新任军主?别忘了怀荒镇不久前才迎来了一名新任镇将,要是张景宗同那于景乃是一路货色那么他单独送死才快意人心。
因此面对着十余骑镇兵的喊话多数人都选择了无视,不过很快,当十余骑穿过了整个军镇后他们便回转身来将马场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所有人。
眼见来者皆为本镇镇兵又个个血染衣袍,镇户们自是不疑有它,仔细聆听,可想而知,在大多数镇兵或被屠杀或一哄而散的情形下张景宗带人驰援马场,斩下柔然过百骑的战绩是多么震撼。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看到这一幕那十余名镇兵也不开口劝说而是翻身上马再往另一处赶去,过了好半晌才见一名氐族男子率先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马场方向走去,见此情景余下众人互视一眼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氐人在元魏社会中地位不高,大多分散在元魏与萧梁西方边界一带,因此身处元魏北地的氐人可谓少之又少,至于怀荒镇更是独此一户。但令人叹息的是在方才过去的那场浩劫中这户氐人遭受灭顶之灾,身处襁褓中的男婴被活活摔死,女人惨遭蹂躏因反抗被疯狂的柔然人乱刀斩死,只剩视线中这个老实巴交的氐人男子从镇外田地仓惶赶回,却只见到两具冰冷死尸!
从赶回家中那一刻起这个氐人男子便仿佛再瞬间苍老了三十岁,整个人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不似真正的活人。
更为令人感同身受的是这绝不是个例!而是此刻怀荒镇中无数镇户的共同遭遇,谁都清楚这氐人男子没抱有活着回来的心思,但偏偏有人愿意紧随其后,很快与他一般有着相同遭遇的七八人都站起身来,他们目光极为柔和地望着亲人冰冷地面庞旋即化为一具具更为冰冷地魔鬼离开了这里。
.......
转眼间几人便消失在了街角,余者沉默中又是一人突然站起,闻声看去却见是一名身披衣甲腰挎钢刀的镇兵,只是此人浑身全无血迹周围更有邻里投去仇恨眸光。
原来这是一名隶属军主吐奚力麾下兵卒,劫掠发生之时他与几百名同袍在戍堡中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只得听令而坐,好在他的亲人都侥幸逃生未被柔然人擒杀,可哪怕如此而今他依旧极不好受。
他有心告诉众人军主吐奚力为执行军令在那时亲手斩杀了十三名想要强行出城的袍泽,因为在吐奚力身后还有镇将于景的亲卫手持兵刃守着大门,但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懦夫,是缩头乌龟,包括他自己!而他也并不否认!
迎着各色目光他颇为沉重的站起身来,旁侧妇女显然已是明白了什么,她苦苦哀求男子留下甚至当众声泪俱下,可那镇兵却也是涩声道:“若是真如那张军主所言不尽屠柔然其族,那么下一次或许就是...我宁愿你为我收尸也不愿......”
话到末端他再难言半分,情丝百转间索性狠摔衣袖朝前阔步走去,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威严之音:“擅自出镇乃是死罪!若无本军主应许你以为那张景宗敢带你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