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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荒镇处六镇最东,身后便是燕州,虽说是镇但实际上如今却是已经从巨大的军镇要塞逐渐演化为了各民族在塞外的一个聚居点。镇中共有三万余军民,在六镇中属中等规模,其镇将于景与张宁舅侄一般也是前不久被贬谪而来,只是其为人横征暴敛令人厌烦。
对此怀荒镇的军民们自是又恨又气,但摄于元魏朝廷威严却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本是天高云淡,一派晴朗,精壮士兵在各自队主带领下散于各处,一部进入草原深处游猎,另一部则是寻找弱小的柔然部落进行劫掠,而老弱镇民则是顶着烈日炎炎,汗如雨下地耕种着农田,他们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宁静,没有察觉到在森罗地府的生死薄上他们的名字已经悄声无息的被重重一笔划过。
随着柔然将领嘴角露出的残酷狞笑,这平静便于顷刻间被狠狠打破了,只见他将右手高高举起,在空中微微停顿之后朝着前方猛然挥下。
“放箭!”眼见本部酋长的右手挥下,两旁的数名柔然士兵立刻一丝不苟地肃然喝到。
“唰!!!”一时间早已弯弓搭箭准备多时的弓箭手们同时松开了已经拉至最满的弓弦,与此同时骤然响起的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上千名柔然人在一刻齐齐打马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们口中不绝于耳的尽是几乎疯狂的呼吼声!手中挥舞着的皆是寒气逼人的兵刃!!
直到此时怀荒镇的军民们才恍然回过神来,纵然是已三十余年没有大规模战事,可这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却足以唤醒他们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敌袭!!!敌袭!!!”
“柔然人!!!柔然人!!!”
曾经的职业军人尽管此刻已是老迈不堪,可他们仍旧是最先回过神来的那批人,他们不断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嘶吼着,羸弱地倚着锄头或是牛车不住呼喊。他们多么希望此刻的怀荒镇中能够涌出一支无敌之师,顷刻将卑劣的偷袭者淹没,但这显然只是奢望。
自元魏的统治重心转移到黄河以南的洛阳后,戍边的六镇将士们不但地位不复往日,就连远在洛阳朝廷的鲜卑贵族们也没有给予自己的同族关照和重视,反倒是加倍的排斥和打压。
一时间特权失去,升迁到内地也成为了泡影,甚至连吃穿不愁的基本待遇也失去了保障,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将们只能是转而聚敛钱财,让精壮的士兵到境外去掳掠财物,老弱病残则砍伐山林、耕种田地,并选择那些有点文化技能的士兵负责经营,由此获得的利益统统收归己有。
相比之下镇兵们的收入微不足道,兵将之间的矛盾日益明显,因此他们当然这种组织方式,已经接近于监狱式的劳役管理使得六镇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而更加可怕的一点是其实在人们心中,六镇如同监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近年来元魏朝堂对作奸犯科、做事违法的官员惩罚手段之一就是罢黜到边镇做镇将或者兵卒。当原先光荣的选拔制度变成了可耻的惩罚,六镇将士的综合素质更是参差不齐,在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杀而来的柔然人前,这些昔日的小偷,劫犯,受贬官吏,流放的囚犯哪儿能够升起半分抵抗之意?
他们皆是不顾一切地向着房屋林立的居住区逃去,眼中更是只有在那之后林立的戍堡!
“砰...”当尖锐冰冷的箭矢穿过木制的屋顶与帐篷之时,数百名镇民闷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声息,带着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美梦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当然更多的箭矢并没有为怀荒镇的镇民们带来致命伤,可也正因如此在这一串密集的箭雨声中,惊恐而又绝望的惨叫彻底划破了怀荒镇的平静。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远处好似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与近处凄厉的惨叫声交相辉映!!
哀嚎与不顾一切的奔逃成为了这一刻的主题,一时间怀荒镇如同人间地狱,谁也不曾想到在三十年的大和平之后,他们所迎来的不是朝廷开恩的布告,而是柔然人再度回转的兵锋,只是这一次攻守之势已是完全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