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一边往火炉里添碳烧水,一边随口说道:“这三刀给你攒着呢。哪天你要是敢不守妇道,这三刀随时落你脑门儿上。”
牛小娇伸出右脚轻轻蹭他的腿,娇笑着说道:“你舍得吗?怕是到时候抱住奴家的脚,死都不肯松手了呢。”
望着她脸带戏谑的样子,王庆心中暗暗叹息。不出俩月,敢拿刀捅人腰子的牛小娇就会闪亮回归。软软的柔柔的小娇还没消失,他已经开始怀念了。
人生真是,不幸啊。
牛小娇见他不答,只道是羞恼了,登时趾高气昂起来。她在屋里溜来晃去。俨然一只在巡视领地的开屏孔雀。
“别转了,转的我眼晕。过去看看嫁妆。婚结的匆忙,礼单和东西都还没看过。瞧那满满两个箩筐,想来有不少好东西。”
牛小娇得意洋洋的说:“那还用说。阿爹再生气,也不会委屈我这个宝贝女儿。这次便宜你,要发一笔横财了。”
宋朝结婚与后世不同,嫁女花费的嫁妆,要远远高出娶妻所用的彩礼。
堂堂大佬苏澈,为了给女儿筹办嫁妆,他特地卖了他在河南新乡购置的一块好地,从中拿出九千四百缗来,置作嫁妆。事后苏澈在日记里哀叹,这简直就是在‘破家嫁女’。
牛东在汴京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商人,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如今唯一的女儿出嫁,理当置办一份价值连城的嫁妆出来。他要是敢拿三瓜俩枣来糊弄事,汴京商圈就敢拿这事笑话他三、五年。宋时商人没什么社会地位,面子就显得尤为重要。很多时候千金一掷,图的不是利益,要的就是那个面儿。为了争一个面子,那真是不惜家破人亡,宁死都要怼赢你。
在这种大背景下,牛东若是不出个三、五百贯,真真愧对一个商字。
然而,王庆低估了牛员外对他的厌恨。那恨意已滔天!
牛小娇的脸色,渐渐从风和日丽转为阴风阵阵。
东西确实不少,两个大筐都装满了。除了茶、饼、鹅、羊、果物、铺陈、衣服之类,金银首饰一样皆无,钱只有三十贯。这个钱数,是汴京平民百姓的标准嫁妆,牛东堂堂一个富商,置嫁妆居然按最低的一档来办。此乃何等雄壮的决心!宁愿把面子丢地上随人踩,也绝不便宜王庆一分一毫。
王庆当时就竖起大拇指,豪赞了一声有魄力。这事若传出去,牛东少说要被京城商圈取笑三年。
无尽的怒火在凤眸中炽热狂燃,牛小娇颤声低吼:“他也太狠心了,出这点嫁妆,明明是要我成个笑柄。”
王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成亲大大小小的费用,基本都是老牛家掏的,彩礼钱他只出了十贯,就这钱还是牛小娇偷偷塞给他的。放后世,老牛妥妥的中华好岳父,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娘子,你我有手有脚,自食其力便是,没来由指望着嫁妆过活。为夫一身本事,拳打南山安济坊,脚踢北海居养院,养家糊口等闲事耳。”
牛小娇被他气笑了,啐了一口说道:“你真是好大的志向,也就好欺负些老弱病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