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还在狂炸,风还在狂刮,雨还在狂下,树还在狂颠、还在书写!
烟雨朦胧中似笔头似人头、似踉跄似醉态的树木,像极了嗜酒如命、深醉时挥毫大吼,并将头浸入墨汁书写的张旭!
而那些落地的隆隆雷声,仿佛张旭在行笔时从空中掷下的!
雷仍在狂炸,风仍在狂刮,雨仍在狂下,那棵遒劲而清健的树仍在狂颠、仍在书写!
赵施然凝望满山的树和劲挺有力的枝条,像惊蛇失道渌水徘徊,如骤雨旋风飞动圆转,无拘无束随手万变。
于磅礴的气势中体现出奇险、健美的结体,露出一些笔痕、一些墨迹、一些线条,让人痴入怀素书法作品的世界。
雷声渐渐远去,暴雨渐渐收敛,狂风渐渐减弱。
墨云成堆成堆地堆在天的远方,灰朦朦的天空在风的吹拂中亮了起来。
整个大山从雷声风声雨声中走了出来,温暖的阳光重新探出来。
赵施然陷入一种明悟的状态,树木与雷电暴风雨抗争的一幕幕都出现在脑海里,张颠素狂的真意在胸口想喷发出来。
牧正阳知道赵施然应该领悟了张颠素狂的形意,但其实草的精髓不在于表面的张狂,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静和空。
欲使作品格调脱俗气韵不凡,只有心境空明才能呈现!
苏轼在送参寥师中有一句,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一颗浮躁的、势利的心,能自由自在、纵横驰骋吗?情不能专,墨能畅吗?神不能凝,笔能狂吗?
只有让笔墨酣畅淋漓、线条随意变幻,在情纵神驰中才能得之才能完成。
牧正阳清楚赵施然已经尽力了,且剩下来的东西是一种境界,这些对赵施然来说的确太早了。
赵施然从明悟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她的这位老师虽然没有跟她讲任何有关书法的内容,可却从另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让她领悟到张颠素狂的真意。
这种真意可能需要她写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有机会领悟。
赵施然发自内心地感激牧正阳,毕恭毕敬地朝牧正阳弯腰道:“谢谢老师!”
话不多,却字字真诚,从这一刻起,把牧正阳当成她真正的老师、一生的老师!
牧正阳淡然笑道:“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陪你淋了一场雨罢了!要谢的话,就谢谢这满山的树木,谢谢刚才那场暴风雨吧!”
赵施然神秘一笑,像是抓住狐狸尾巴般道:“老师,你之前说自己是业余的,还没有师承,其实我一直是不太相信的!可是我刚才突然发现了你的奥义,就像张旭看见公主与挑夫争相过路而顿悟草书笔法的意境,旁观公孙大娘舞剑大悟草书笔法的神韵一样!老师,你一定是师法自然,然后领悟了书法的奥义!难怪明明就比我大两岁,在书法上却有那么深厚的造诣!”
牧正阳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衣服都打湿了,我到院子里生一堆火,你把衣服烤干,免得生病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