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小沙弥送来了早膳,清粥配上几碟可口的小菜,宋玉珠和祁瑜对立而坐,祁瑜开口问,“小姑娘,你怎么会留宿在此,侯夫人呢?”
宋玉珠眼珠转了转,思忖着要不要把东篱的事告诉祁瑜。
祁瑜见她不说话,心道这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痴痴傻傻的,话也说不清楚,八成是走丢了。
“昨天是你找人把我背回来的?”他只记得宋玉珠在溪边发现了他,以小姑娘之力是不可能把他带回家,还替他换了干爽的衣服,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寺院的沙弥代劳的,完全不知道有宋玉洪和段琳琅的存在。“你莫要怕,一会儿我派人去侯府报信,尽早送你回家。”东篱两日未归,如果是贪玩在山下流连还好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看来也是要回国公府报信、派人出去寻寻东篱才是。
他脑海中已经有了计划,却见小姑娘全然未听,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小食。
祁瑜的食指敲敲桌子,见小姑娘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吃吧,吃吧。”
他从小就没有玩伴,同龄的小孩子笑他是病秧子,又怕被他过了病气,纷纷疏远他,他至今还记得他八岁那一年,长公主寿宴,东篱背着他去花园里凑热闹,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弹珠,他从背后探出头,眼看着弹珠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事先挖好的小洞里,禁不住赞叹一声,谁知蹲在眼前的几个孩子见他来了,反而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有个奶嬷嬷小跑过来抱起一个小孩,面上是对他歉然的微笑,转过身却对那怀里的小孩说着什么。
他仿佛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在说什么:离他远一些,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东篱忿忿不平,气的要把事情告诉长公主,祁瑜笑了笑,制止了东篱,只是从那以后,他就更不愿意出来见人了。
那一方小院像是囚笼,没有不可撬动的锁,却依然坚不可摧,禁锢着他的魂魄。
平日里,只有长公主会来看他,训斥他太过封闭,每当那时,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的父亲应该是很厌恶他的,一年里也不见得来两三次,父子俩话不投机半句都多。
而他的哥哥和弟弟嫌他沉闷,兄弟间也并不亲密。
只有孟蓉,在国公府小住那段时日隔三差五的来探望他,虽然他知道,孟蓉待他并非全然赤诚,可他回想起来依然心存感激。
孟蓉八岁成了孤儿,长公主怜其年幼,怕她在继母手下受委屈,便把她接来国公府养着。
孟蓉从小便性情温婉,兴许是寄人篱下的缘故,她言谈举止里总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在祁瑜的印象中,孟蓉似乎从小就是大人的模样,她比谁都敏感细腻,比谁都明白人情世故……
所以,东篱看着眼前一派天真的宋玉珠,才会有些恍惚。
他在想:是不是这样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说来……还真是令人羡慕。
宋玉珠胃口大开,一则昨晚宋玉洪他们已经救出了东篱,恐怕不一会儿就能带能东篱回来了二则她对面坐着的可是主人,她可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主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她握着勺子,先把眼前那碗白米粥咕噜咕噜都喝了,兴许是心情好,她一贯嫌弃的没有味道的白米粥都变得好喝起来。
她喝完了粥,小手抓起一个馒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馒头没有馅,吃起来没有味道,这可就令人难以忍受了,宋玉珠习惯性的转过头,发现李妈妈并没有站在自己身后。
没办法,宋玉珠只好自己去夹小菜,但是……她并不会用筷子……
于是,宋玉珠握着勺子,艰难的去舀那小菜,胡乱的折腾一番,非但没舀上来,反而弄的满桌狼藉。
宋玉珠有些着急了,越是想吃,越是吃不到,她暗暗的和自己较劲儿,却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主人又敲了敲桌子。
她抬头一看,只听主人道,“把勺子伸出来。”
宋玉珠听话,伸出勺子。
祁瑜用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条放在宋玉珠的勺子上。
“吃吧。”
就这么,祁瑜把小菜夹到宋玉珠的勺子上,宋玉珠乖乖的一口一口全部吃下,不一会儿,便把一个大馒头全部吃了下去。而到最后,祁瑜反而什么都没吃。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这是在伺候人?
宋玉珠吃的心满意足,放了勺子,习惯性的舔了舔手指。
祁瑜嘴角抽了抽,这个年纪还吃手的小孩子,也是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