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认真的吧?”
寇林耷拉下半边眼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对吧,弥斯?”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在这个点就会遭遇拒绝。
弥斯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就是这个意思。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回绝公爵大人的邀请吗?”
“当然没有!你在想些什么?!那位可是德雷希兰吉尔公爵,辖理整个费兰多卡萨的圣公爵,世俗世界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大权臣,而你居然想要拒绝他的邀请??!如果你不把理由说清楚的话,那事情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明白吗,梅耶尔大人?!!说到底,你到底有什么理由拒绝公爵的邀请?这理应是让你在费兰多卡萨的重要人物面前崭露头角的绝好机会,理应连感恩都来不及啊!!”
“我想我明白……”弥斯挠了挠头,刚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看你什么都不明白,弥斯。”寇林摇了摇头,“你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你参加不参加宴会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也是受到了重要的委托,务必负责引你去参加舞会的,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也不会好办。所以说,如果你不能给出充分的解释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啊……那还真是给你造成了不小麻烦……只是……”
弥斯说着,又一次停在了话头上。他很难向面前的这位新朋友解释自己的忧虑,又或者说,不知道是否应该向他解释自己的忧虑。
自受封为骑士以来,弥斯并没有主动寻求接触贵族们生活的世界又或者说,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个如今他本应属于的世界。
经济上的窘迫只是原因之一。
在风暴崖度过的这些年里,他已经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像一般军事贵族那样的生活待遇,那是一段相当长的岁月然而,要弥斯坦然接受自己新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容易。
……尤其是,输掉了那场在监狱中订立的赌局之后。
“如果你最终能活下来,那又怎样呢?”当时,那个瘸腿的犯人以那样自信的表情反问他。
很显然,那是一个难以产生效力的赌局。弥斯下辈子或许都不会再遇上那个犯人,他们已经生活在了截然不同的世界里,被全知的主领向截然不同的命运就算他们在人群中遇见,那个犯人也不会有除了自己记忆以外的任何其他佐证,以证明曾经在那座治安官监牢里,在那样深黑的夜里产生过那样荒诞无稽的约定甚至,或许即便他自己也不会记住这种几乎没有可能兑现的赌局。
但,弥斯没能够轻易忘记那个赌局。结果,那个男人还是赢了。
只是他的运气好,猜中了这个结果?那毕竟本来也是一个耍赖的赌局,一个对那个犯人来说永远不会失败的赌局,他只是碰了碰运气,并且得到了主片刻的垂青而已。
……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不愿顺着这个想法再继续下去。隐隐地,他感觉到如此思考的终点,或许会是一些不会令他愉快的结论,尽管那些可疑的脉络也并非必然的路途。
无论如何,他感觉不舒服。
这也是他选择了如是生活方式的重要理由之一。
在风暴崖的日子里,每当他感到如此的不悦,训练总是无可挑剔的对策。
在训练中,他总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和成长,却又不必作出什么艰难的考虑和抉择。
这样的“打猎”,也被他视为一种训练吧,一种……既能消磨时间,又不至于因为碌碌无为而倍感焦躁的对策。
训练使他感到满足。这个位置,这个介于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立场,也使他感到暂时的安心。
“就先这样吧,或许之后我就会释然的……或许,在我变得更强一些之后。”这便是他这些日子来一直抱有的想法。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然而,寇林的头发已经摇得像个拨浪鼓,“虽然不知道你拒绝的理由,我也多少知道,你不是来自什么天生优越的家族。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弥斯,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你身为一名年轻的新晋贵族,就应该有个真正贵族的样子,过上真正贵族应过的生活!”
寇林说着,竟兀自后退一步,利落地踮起脚尖,旋出一段优雅的舞步。
“现在如果不讴歌青春,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闭上眼,高仰着头,伸手掬起明媚的阳光,用如歌剧般高昂而富有韵调的声音说。
“……讴歌……青春?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明白。”
“那就是穿上你最体面最华丽的衣服,出席那些尊贵大人们的舞会和筵席与最美丽端庄的小姐和妇人们踩出最优雅的鼓点,并饮着最美的酒水与她们共度良宵与每个家族最尊贵的继承人们交好,与他们一起打碰撞球,出猎,在枪术竞技赛上分享友谊啊,当然,最后一点是我自己的憧憬而已。众所周知,在费兰多卡萨没有枪术竞技那样的东西。”
说着,寇林又一个大步跨上来,煞有介事地凑近弥斯,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新来的骑士啊!在费兰多卡萨……噢不,无论在哪个公国,哪个城市,贵族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永远是人脉!或许在风暴崖,你们凭自己的武艺说话但在这个连骑士竞技都被禁止的地方,只靠武力是行不通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没有人脉都是万万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