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再次失败,却也不恼,她瞥了眼院子里那棵已经长得人高的桑榆树,说“老板娘你怎么会想在院子里种一棵桑榆树?”
穆九睫毛颤了颤,仰头逛了一口酒后,说“大概是想提醒自己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吧。”
苏瑾是个通透的人,见穆九似乎不想多谈树的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开了酒与她碰了碰酒瓶子,说“看你一个人喝挺无聊的,我陪你喝。”
穆九掀眸睨了苏瑾一眼,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又不是冒险者,独闯羌塘无人区腹地,出来后不回家在她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还经常发呆走神,穆九要是再看不出来她是受了情伤,那她就白混了那么多年。
但有个同病相怜的人跟她一起借酒消愁,穆九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两年半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两年半,但至少每天喝足够的酒,她才能安稳入睡,不再梦见魏东隅被火舌吞没的画面。
穆九本以为苏瑾要在客栈住上个一年半载,她也习惯三楼的那间房间一直有人,但显然孤独永远只有她一个人,这年春节将至时,苏瑾跟穆九告别离开了拉萨。穆九还在怅然没人陪她喝酒时,来了一个男人来找苏瑾,原本以为只是个来找苏瑾讲故事的苦主,但后来她发现这个叫单铭的男人大概就是苏瑾的情伤对象。
单铭在客栈住下来是为了什么,穆九并不在意,只是单铭在的那几天晚上她天天以苏瑾的名义诓他喝酒,就是都被后者以喝酒后手不稳的理由婉拒了。
原来竟是个医生。
单铭在那几天,穆九没有一夜能睡好的,因为单铭让她想起了魏东隅,同样阳光帅气的脸,同样偶尔的嘴贱,穆九这两年用酒精强压下来的思念犹如江水绝了堤,将她狠狠地陷了进去。
魏东隅已经离开两年半了,九百多个日夜,穆九喝得酩酊大醉,在现实和虚幻中交替反复,却再也触碰不到她的魏警官。
她好想他。
哪怕魏东隅肯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也心满意足。可是魏警官大抵还是恨她的,他让她永远只会梦到最后那场爆炸画面,梦到他鲜血淋漓的脸,借此反复地折磨她。
单铭离开客栈后,穆九大病了一场,浑浑噩噩高烧几天后,终于在藏历新年前一天退烧了,她婉拒清扫阿姨邀她回家过年的好意,做了碗面打算和滚滚一起守岁。
滚滚精神恹恹,它来拉萨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不适应,但跟穆九一样,扛过来最难捱的那段时间后就活泼乱跳了。它没精神,纯属是因为这几日穆九生病,没有给它做好吃的。
阮炯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穆九面刚吃了一半,他问穆九“今年还是不回来吗?”
“不了。”穆九低头揉了揉滚滚的脑袋,说“哥,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最近怎么样?”
“我和滚滚都挺好的,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拉萨看我们。”
“好。”阮炯顿了下后,说“九九,警方一直在查找陆天晴的下落,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穆九扯了扯唇角,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阮炯沉默片刻后,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陆天晴以前跟穆九开玩笑说喜欢自己的保镖,那时候穆九以为她是随口说说,可养伤的那半年,她却从阮炯身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陆天晴失踪,可查不到她的行踪,当年的那家餐厅就是盛世集团旗下的,餐厅爆炸时,阮炯确认陆天晴就在附近,但海域里却没有打捞到她的尸体。要么她是尸沉海底,要么她就是还活着。
这个和她有些血缘关系,对她态度莫名的亲生姐姐,穆九至今都不知道她在这一切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对她来说,没消息又何尝不是好消息呢?
陆天晴如果还活着,魏东隅会不会也有生存的希望?穆九知道自己在异想天开,因为陆天晴当时在不在爆炸区域她不知道,但她却是眼睁睁看着魏东隅被火光淹没。
即使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穆九仍然心存希望,如果余生只能与绝望作伴,那么,她定是熬不过那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