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笙接过杯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死死地盯着玖娘子:“说下去。”
“本身你父亲的疫病并非无药可医,但恰逢那时候虞美人也病了,孙院判忙着宫城里宫女太监的防治,李亦哲便把宋院判调了回去。你爹什么性子你也知道,非要撑着先把病人都安置好,治的时候也就晚了些。本来如果宋院判出手还是能救的。至于李亦哲为何没让宋院判出手我想你也该知道为何。”
“他想要我爹死是吗?以免我在朝中还有个倚仗。”洛寒笙眯起了眼。
“不,你猜错了。”玖娘子笑起来,“相爷有才,也有心计。我一直十分佩服。只是在玩阴狠手段方面,你不得不承认,李亦哲当年能同楚长溪做的了对手这一点,他便绝对不可能简单。你从小听的是忠君爱国,却一直不知道一个道理,这世间最大的怪物往往都高居王座。”
“所以当年他害死我爹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洛寒笙握着杯子的指尖都发起了白。
“宋院判除了奉旨医治虞美人之外还去了当年在京城内毫无名气的春梨班。”玖娘子看着洛寒笙渐渐惨白的脸色,“宋院判美名其曰是去发药,但发药这样的小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一个院判亲力亲为?也就是说四年前那场时疫爆发的时候李亦哲就已经知道云若颜在那里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压着此事,萧逸也一直借着告诉你哪个戏班子的戏唱的更好的由头一直没带你去过春梨班。”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洛寒笙禁闭着双眼,“一并说了吧。”
“你还受得住?”玖娘子笑了一声。
“说。”
“你去春梨班听戏的那一日,李亦哲私服出了宫。好巧不巧,便在春梨班附近的一条街上逛了一圈。你以为是巧合吗?”玖娘子又倒了一杯酒递给洛寒笙,“恰好我前些日子同安定公喝了两杯酒。安定公无意间告诉我说李亦哲那日去找了他,说有个姑娘要送到他府上,记名在他的名下。要做他名下的嫡女。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没了下文。”
玖娘子没再说下去。但洛寒笙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李亦哲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些年朝堂上的事情他自认从未输过,但在若颜的事情上,在他爹身上,他是彻底输给了李亦哲。他闭着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便连最后一点温润的影子也不剩了,那双眼睛里都是刻骨的恨意,满满的都是能杀死人的锋芒。
“对,就是这个眼神。”玖娘子笑得诡魅,“他夺了你的姑娘,你也该要他付出点什么代价才是。恕我多嘴一句,李亦哲在若颜身上花的心思不比你少,你也该早做安排才是,不然若是李亦哲真的夺得了若颜的放心可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洛寒笙的眼神愈发冷了,“南楚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封殷也上了战场。伴驾楚长溪。”玖娘子换了个姿势,妖魅地躺在洛寒笙上好的毯子上。
“封殷的身份查清了吗?”洛寒笙冷笑一声。
“查是查清了。不过比相爷想得可是有意思多了。”玖娘子笑起来。
“哦?有多有意思?”洛寒笙挑了挑眉。
“封殷是左明澈没错。但他与这位南楚女皇之间的故事可没那么简单。”玖娘子蹙了蹙眉,“左明澈兄弟姊妹中有个孪生的弟弟左明池和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左芊芊。当年南楚中秋天女宴上二人初见,当年还是南楚先皇最宠爱的掌上明珠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一喜欢就是两年。左明澈最宠爱他的小妹妹左芊芊。楚长溪嫉妒了,设计让左芊芊上巳节踏青的时候不小心坠河身亡。要说对于楚长溪,左明澈那时候更多的是嫌恶和惧怕。但后来楚长溪把左明澈拘禁在自己在外头建的公主府日子久了多多少少也就有了些感情。但因着左芊芊的死,左明澈虽然表面上与楚长溪感情像是很好,可他一直都想逃离楚长溪。恰巧三皇子中了楚长溪的圈套,被夺了些权。知道二人的感情之后便要杀了左明澈泄愤。可是好巧不巧那日左明池去了公主府一趟,而左明澈去祭拜亡妹了。于是死的便是左明池。但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左明澈。”
“楚长溪也没起疑吗?或者是去找活着的“左明池”?”洛寒笙饶有兴味地一下一下敲起了桌子。这个故事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当年有位游僧为两位孪生兄弟算了一卦,说是左明池命中有煞,会在十七岁时早逝,所以一直被养在观音山脚下的庄子里。只有左明澈的父母左家夫妇知晓,可因着“左明澈”的死,左家老爷一口气上不来中风去了,没多久左家夫人刘氏也跟着伤心过度去了。所以左家这对孪生兄弟的事情几乎是无人知晓。知情的接生婆子也恰巧在出事的前一年寿终正寝了。”玖娘子又喝了一杯酒。
“所以楚长溪就真的以为“左明澈”死了?”洛寒笙合上了扇子。
“是。”玖娘子笑了,“但这个故事还没完呢。”
“哦?听你这么说,后头的故事还要有意思。”洛寒笙给她又添了一杯。
“左明澈身上那日恰巧带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他到钱庄折换了四锭金子和五十两的银锭加上五十两的碎银子,打点了边境的人,到了周唐来,凭着一手琴技造了个琴师的身份。也就是封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