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沈秋梅说。“但是……”她不能把话说下去。
“我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赵科长解释道。“令行禁止,杨书记一再向我强调。究竟他的骨子卖的什么药,他不让我问,当着他的面我也不能随便猜测。说心里话,我是指着他吃这碗饭的,从一个小科员,好容易熬到副科长,由副科级又升任正职,没有他的看重和提拔我赵某不会有今天。如果跟他对着干,万一……”他声音拉的很长,意思是他最担心的,更是不敢触动的,谁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这些言语出自科长之口,沈秋梅的脸上满是疑惑。她想,厂长见科员的权力都被禁止了,难道我在男人面前有什么短处?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她不理解,非常不理解!沈秋梅急得脸上像八月十五那天的云遮月,时红时黑,有时特意扭着脸,不让科长看见。但她仍要求科长正面回答。
“其实我已经跟你暗示过了。”赵科长提示他刚才说过的话,“你要深究细想,只有理解得更深,深得让你不可思议,甚至超出正常人的想象,才会找到你所求证的答案。”
有这么深奥吗?里边到底埋藏着什么?有那么不可知吗?这时的沈秋梅心里有些慌乱,而且带着十分的懊恼和可怕!对老赵的话实在缺乏深层次的发掘和理解。她苦思冥想地徘徊左右,真想合上眼睛,想它个十天半个月的。可是不要说长流水似的时间在不断软化她的意志,就是每天忙得要死的工作也不允许呀!她的脸色像日落西山的天际,渐渐黯淡了,不得不苦苦地说:“让我去异想天开的猎奇?可是我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能找到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样的偏执?我想不开,也不能理解!”急得她在地上徘徊,嘴里愤愤不平地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她?她犯了什么法?急的她几乎要哭起来。
“我问你一句话。”赵科长看她悲痛欲泪,心里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你对于厂长的感情怎么样?我问的当然不是你的本职业务。”
沈秋梅本不想哭的脸上终于淌下泪水,这是她姑娘的情怀,是她最难出口的隐秘。她羞红的眉宇展现在赵科长眼前,又不由得扭过头窃窃地笑,那可不是苦笑,这笑也仅仅是两声或者三声,她想收敛,但怎么也收不住。
“小秋梅呀。”赵科长高兴地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作为科长,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给你机会,只要于飞来,保证让他能见到你。”
科长的话是钻沈秋梅心的,但是她不敢相信,她说:“如果杨厂长……”没敢说下去,她抬起头,擦着脸上的泪,意犹未尽的两眼仍在迷惘。
“你怕杨承祖怪罪?或者撤我的职吗?”赵科长疑虑地问,“杨承祖有他的规定,我有我的计谋,如果真的撤了我的职,我就立刻推荐你当科长,你是块好材料,是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沉稳、慎重、灵活多变、办事牢靠、有主心骨的人!”
“啊!您……”沈秋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秋梅呀,你听着,论业绩你是出了名的,也是人所共知的。光明厂的大梁你占据了一定的席位。全厂近两千多人,包括他们的家属都要吃要喝,生产的机器卖不出去,不要说生产的发展,职工的吃喝怎么办?我们现在实行的是双轨制,计划经济总有一天被市场经济压垮,你是年轻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赵科长向沈秋梅倾尽所有,没有半点保留。
“应该说已经逼进死胡同。”沈秋梅纠正说。“别人体会不到的事,我们的公关人员首先体会到了。北京和天津,同是一件产品的买主,为什么我们能卖得出去…”
“这是竞争!”赵科长说。“你为我们的产品占领了一定的市场。哦,到此为止。你去于付厂长的办公室。快去,如果他问,就说我让你来的,顺便替我向他道个歉,就说我做的过了头,快去吧,别让杨承祖看见。”
“他会问原因的。”沈秋梅是个温文而雅的女孩子,不是那些愣头青。“他是厂长,尽管是副手。其实我也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是暗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傻姑娘快去吧,别想的那么多,像你这样的女姑娘,哪个小伙子不动心。如果于飞问你就把杨承祖供出来!”赵科长在为难中,不得不挖杨承祖这个根。“可是能不说的就尽量不说。他们是领导,为着厂里的共同事业,还是不要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求大同存小异嘛!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
听到赵科长刻骨铭心的连连劝诱,沈秋梅即暖心又小有尴尬,踌躇片刻后不想再说什么了。她感谢科长的一片好心。但是她不能立即去于飞的办公室谈自己的私事,总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万一挨了于飞的倔,弄得她大脸下不来,岂不是让她更难堪吗。
“赵科长向你伸出友谊之手。你却不买账,这未免太不尽人情了吧?”这是于飞的声音,原来他已站在门口,冲着已经站起来,并向另一间办公室走去的沈秋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