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杳表示真没想到啊,只不过一年不见,这家伙的思维越来越出格了。
不答应么,便成了男方“无故”悔婚,不仅自己言而无信,还拖累了林家娘子的名声。那应允下来吗?吕岩的品行是绝对可信的,虽然向来不拘礼数,这次脑子不知怎的抽了风。这些天是他带着家仆忙里忙外,娶亲的银两也是他垫上的,各方各面毫不吝啬,而且说到底,能娶到她,也是由他引线。
但是为什么如此不情愿呢?是拘礼,还是不知日后怎样和娘子解释?如此默默半日,苟杳终于想通了,不是礼数,不是信不过,而是自己赤裸裸地吃醋了。
最后,苟杳万般无奈地,答应了吕岩的荒唐要求。但是,看吕岩整日笑嘻嘻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苟杳脸色怎么好得起来?
吕岩当然是有别的原因的。从苟杳看到那幅林家娘子的画像时,吕岩便注意到他的反应了,之后又拿言语暗示,吕岩更是确定,苟杳见过那林家娘子,而且动了真心了。后来林家郎君也表示对苟杳颇有好感,喜逢良缘本是好事,但苟杳这段日子终日读不进书,吕岩也是看在眼里的。
自从在朝为官的表舅去世,苟家便渐渐落没,如今家中独子学业有成,此去京城必能拿个功名早日兴复门楣,以慰母亲。这个节骨眼儿上,缠绵情意,实在让人隐隐担忧。加上吕岩想起那日庙中“林锦”的言行,他可不信苟杳真能定下心来读书。所以比起让苟杳做保证,倒不如先晾那娘子三天,以她的明辨,会以现下之重,思量而行的。
还有一事,吕岩也没和苟杳说。之前和林谦说结亲一事在吕家那边不必费心,自己会写信告知的。然后,吕岩在写给父母的回信中,借着“吕宅娶亲”之名打了个蒙混眼儿,想借此挡去父母的责怪和日后的催婚,以求个几年清净。如此想着,吕岩一身轻松,看见苟杳,当然会笑嘻嘻的。
终于,八月廿八到了。
晌午时,贴着大红喜字的悦来客栈,就稀稀疏疏坐下几个看热闹的人。
姤儿屋里屋外地跑着,看那样子比新娘子还激动,打扫房间,分发饮食给店里的人,不亦乐乎。如此焦急地等着,终于入了夜,一行人手执大红火把,敲锣打鼓,来到了客栈门前。
“来了来了!”姤儿兴奋地跑到新娘子的房间,拿起弊膝要给新娘子盖上,却见新娘子脸上有些怅惘。“怎么了,锦儿姐?”姤儿停下来问道。
“今夜……”林锦抬起头望着姤儿,两眼已泪汪汪,“哥哥把我嫁过去后,就要走了……姤儿,我好难过,心内又孤独,又害怕。”
姤儿蹲了下来,轻握林锦的手,说道:“锦儿姐不是说过,此时不得已失去的,定会在别处补回来么?林谦哥肩负抱负,眼光深远,又福泽深厚,来日一定会成功而归的。”
“我知道……”林锦声音已哽咽,一行泪悄然落下。姤儿急忙用袖口去擦,微微笑着道:“那是林谦哥的命途,锦儿姐,你也只是,要开始自己的路了。”
林锦泪眼婆娑,却将姤儿之言听进了心里。这时,门外楼下突然安静,新郎开始缓缓大声吟诗:
“飘飘浮叶依,
惘惘信书寄。
可识红豆思,
执手期相系?“
知我思忧,慰我心意。林锦深吸了口气,嘴角换上了浅浅笑意。是啊,自己的生活要开始了,而楼下那人,正向她伸出手,要带她走向那来日方长。
盖上弊膝,姤儿搀着新娘子走下楼,在众人欢闹声中上了轿。
一路缓缓而行,有孩童蹦跳着在后面吟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