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生负痛之下,劲也松了。这样一来,猪便滚到了地上。四蹄一翻,就要站起身逃跑。
还好陈瑜生反应快,不顾自己左手伤口,立马扑上去压住猪的上半身。回头还向汤山吼道:
“摁住,摁住,你他妈的给我摁住。”
汤山在陈瑜生的吼声之下,彻底清醒,歪头不看前面的一滩鲜血,也是一个猛扑,压住了猪的下半身。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将一头一百五十斤重的猪,压得在地上动弹不得。这场面不像在杀猪,而是在跟猪进行生死搏斗。
旁边的女主人,一开始见猪滚到地上,吓呆了,说不出话现在见两个大男人将猪压得在地上喘息不已,又吓得惊叫连连。
猪的嚎叫和人的尖叫,便引来了很多围观者。
村人们并不知道女主人家要杀猪,被混乱的叫喊声吸引过来,见到两个大男人俯在地上摁住一头猪,以为青天白日来了土匪,正在施行抢劫。不禁群情激愤起来。
有几个冲动的中年油腻男,顺手操了锄头或镰刀,就要上前帮忙。不是帮人的忙,而是要帮猪的忙。其他人则纷纷大叫:
“见过偷鸡的,没见过光天化日抢猪的。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充满正义感的群众们,誓要将猪从两个土匪身下解救出来。
陈瑜生和汤山在地上哭笑不得,两人使劲全身之力,才将猪摁住,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付愤怒的村民。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女主人在一连串惊声尖叫之后,忽然冷静下来,知道再这样没出息地叫唤,今天这猪恐怕是杀不成了。
猪杀不成倒还没啥,大不了另择日子,另请高明。关键是猪已经挨了一刀,就此放弃,岂不是挺冤的么?
于是女主人张开双臂,挡在愤怒的群众面前,语无伦次地大叫:
“不是抢猪,是杀猪。杀猪!杀猪啊!”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这两家伙杀猪,杀得太投入,滚到地上去了。
然后又有人认出来了,两个全力以赴以身子压住猪的年轻人,就是许多天以前来过村里的、连人都敢杀的屠夫。
大家绷紧的神经一旦松驰,便都发出一阵哄笑,有一个坏蛋学着以前的二流子口吻说:
“这哪是杀猪啊,根本就是被猪杀嘛。”
另一个坏蛋说:“还好,还好,起码将猪压在身下,也算是略占上风。”
最后一个坏蛋语带嘲讽地吩咐女主人:
“放心,放心,两位屠夫已经控制住场面,一定能将猪杀死。你该去烧一锅滚水,一会趁尸体没硬好褪毛。”
女主人一听觉得有道理,竟真的转身进厨房去烧水了。
这里所有的闲人们,全都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像看娱乐节目一样,欣赏着地上的两人加一猪。
汤山满心羞愧,根本不敢抬头,两只眼睛看着地上乱蹬的猪后腿,准备打退堂鼓。但他劲力刚一松,猪便往上一拱,陈瑜生就感觉到了,急忙骂道:
“我靠,跟你合作杀猪,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陈瑜生知道,事已至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今天要是让这头猪活着跑了,以后也就别想干屠夫这一行。
陈瑜生虽则手法不熟练,却是胆大凶狠。他侧身摸到了掉在地上的屠刀,照着猪脖子下方,斜斜地插了进去。
刀尖偏了,没达心脏。猪负痛,嚎叫,在身下翻腾。
陈瑜生拔出刀,换了个位置重新扎了进去。还是没达心脏,猪嚎得更大声,翻腾得也更凶了。
陈瑜生天生有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顽强,拔出刀再捅,猪再叫,再次翻腾。
没想到这头猪也是个顽强之辈,捅了这么多刀愣是不死。
陈瑜生当然不愿放弃,其实也无法放弃。他进进出出在猪脖子上捅了八刀,直捅得猪脖子全是刀眼。
最后,猪到底是未成年,挨了这么多刀,撑不住了,叫声越来越低,翻腾幅度越来越小。奄奄一息瞪着仇人陈瑜生很久,终于闭上了眼睛。
猪就这么艰难地被杀死了。汤山一身是泥,陈瑜生满脸是血,两人几乎同时从地上爬起来,长吁了一口气。
女主人烧好滚水,出门一看,猪倒是死了,猪血却洒得遍地都是。本想晚上弄个猪血豆腐汤,现在彻底没戏了。
陈瑜生要向女主人邀功,并展开一下一步工作。没料女主人忽然双泪直流,用颤抖的嗓音责问两个年轻屠夫:
“你们两个跟我的猪,上辈子到底结了什么深仇哇,今生要捅它这么多刀?”
然后她蹲下身子,双手抚摸猪头,继续带着哭腔说:
“你看这脖子,都成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