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许空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他自己也被爆炸轰晕,他不知道血帅如何,黑裳和桀伤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后来玄天出现在他面前。
潮湿的空气有着一股霉味,他触碰不到地面,但是他可以很确定地面上一定有着一层厚厚的水层。
帅气无法迸发,帅气空间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拽住,让他的帅气被紧紧地封住。
没有帅气,藏在衣服内的帅器也无法唤出,虽然帅气当做普通利器时也是很锐利,但那小到无法看到的体积实在是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没有帅气,就连体内有没有空间领域都无法感觉到。
“吱呀”
微弱的光芒从顶上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许空城现在才清楚地看到,他在一个水牢当中,那束缚他的锁链,已经布满了锈迹,但对付没有帅气的人,那粗大的锁链足以了。
“血帅,他醒了。”那人转过头恭敬地地说。
帅,就像大将之帅,血帅并不是他的名字,反而是一种象征地位的尊称。
随后血帅的头探了过来,看到许空城苍白的嘴唇,嘴角有着一抹一样的残忍笑容。
整个水牢当中只有许空城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和他们两个困在一起的场景。
血帅看了看许空城四肢被勒出来的血痕,扭曲的心有些不明的喜悦。
“真不懂玄天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玄天大人说了,如果你愿意归服我们,你就有机会活命,否则的话……”血帅口中的威胁之意弥漫在潮湿的空气当中,丝丝缕缕渗透进许空城的身体内。
许空城定定地看着血帅,那条缺失的手臂尤为突出,血帅的脸色在许空城的眼底下,慢慢变得危险起来,犹如一条阴冷的毒蛇,长长地伸出它那血红的蛇信子。
“看来你是不打算归服了,”血帅向后一招手并道,“将她带过来。”
黑裳被粗鲁地推了过来,她浑身被绑住,看她那苍白的脸,也是受了不少罪,恐怕连邪气也被封了起来,一介女子,没有了邪气恐怕比男人更禁不起折磨。
血帅单手抱住黑裳,整个上身缠在黑裳身上,伸出血红的舌头暧昧地舔了舔黑裳的脸,“他交给你了,给你十天的时间,一天不能说服他,你的脸就要每天割去一块肉,十天之后若是还不能劝服他,那么你们就一起死,明白了吗?”
血帅残忍地笑了笑,一把将黑裳推下了冰冷的水面,光线重新消失,只剩下水的声音如此清晰。
看不到黑裳的脸,可是她的呼吸如此清晰,她很冷,许空城能感受到那呼吸当中的冷意。
“他们对你怎么了?”许空城问。
黑裳很久没有说话,许空城有些急,面前一片黑暗,他完全看不到,他甚至不知道下面的水是否只是一些浑浊的水罢了,若是水中有着什么危险,恐怕就不是现在的黑裳能够对付的。
“你归服他们吧。”黑暗中,黑裳这句话显得很突兀。
似乎是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思考才得出这句话。
这种突兀点燃了另一种沉默,这种沉默就像是走向恶魔的嘴巴中路,一分一秒都觉得煎熬难受。
“你是怕了吗?”
许空城以为黑裳第一句会是问自己的伤情,毕竟照顾过自己五年,再加上黑裳一直说着追求自己的那半年,就算是再陌生的人,即使许空城一直觉得黑裳只是有所图谋而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会连半分患难之情友谊之情都没有。
就像许空城第一句关心的,是黑裳有没有被怎么样对待。
“不,我并不是你们这类型,你们脸上的肉被刮去,帅气尽毁,但是我却不一样,仇恨只会让我的实力增强。”黑裳在水中动了动,似乎在挣扎着解开绑住她的绳子。
“那你劝我归服的原因是什么?你怕死?还是你觉得我会怕死?”
许空城凛然一笑,死又何惧,他早就已经死过一回,他最关心的小淘和花妖都不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被威胁到,虽然对于没能找到冰山老林这件事他很懊恼,为花妖感到愧疚,但是至少花妖还没死,至少花妖没有被他们控制住。
黑裳停止了挣扎,水中的声音慢慢消失,似乎是听到了许空城的冷笑。
隐隐当中,许空城都觉得黑裳在看着自己,即使黑暗一片,但是黑裳就是在看着自己。
“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可是我怕你死。”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黑裳似乎要将许空城看个遍。
许空城的脑海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之前的半年里听到过无数次比这还要肉麻还要深情的话,可是许空城心中都觉得那是黑裳的一种手段罢了,那些话听在他耳朵中没有丝毫的分量。
唯独这句简单直白的话,让他第一次对黑裳有了不知所措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黑裳。
水中传来声音,许空城能听出来,黑裳在靠近自己,黑裳的腿也被绑住了,她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行。
可是越是如此,水中的声音越是密集,搅得许空城越是不知所措。
“停下,不要再过来了,你知道我们没可能。”
许空城鼓足勇气,这时的他才显示出来这个年纪应有的羞涩与犹豫,说出这句话似乎都要很大的勇气。
水中的声音停了下来。
许空城此时却感觉到潮湿的空气中那微不足道的炽热气息。
一滴水滴入水面的声音尤为刺耳,许空城心中开始有些慌。
他让一个女生流了泪,而且是一个如此强悍的女生,这样的女生要逼得她流一滴泪该有多难。
他记得那半年里,自己使用了无数的阴谋诡计让黑裳离开,开始还能让黑裳相信,可是后来黑裳根本就不上当。
有一次许空城被逼急了,再加上连续数月没能找到冰山老林的一丝线索,心烦意燥的他对着黑裳大喊出“滚!滚出我的视线范围!”
那次黑裳被吼蒙了,因此沉默了很久,可是却一点眼泪都没有出过。
他以为这样的女生不会流泪,却没想到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是听到了她落泪的声音。
没有视线的世界是恐怖的,一切只能靠听力靠触觉去摸索,而这种情况下听到一个女生为自己流泪,甚至让自己的话逼停时,心中是最内疚恐惧的。
许空城刚要说话,脸上却感觉到一阵呼吸的温暖气息。
接着,一个湿湿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嘴唇,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迅速,让许空城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
他尝到了一丝的苦涩,那是泪的味道。
“你不用给我什么作为回复,也不用感到愧疚,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黑裳靠了过来,让两具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为了我活下去好吗?我不怕死,但是我怕你死。”
“这种怕深入到骨髓,这跟我眼睁睁看着仇家将我最爱的父亲杀死是一样的怕,我自己不怕死,却无法忍受自己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刮去我脸上的所有肉换你一命,但是他们只要你归服,你……”
“黑裳,”沉默许久的许空城终于沉重而沙哑地开口,他的身体躲了躲,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与黑裳分离开来,尽管那锁链勒得他手腕脚腕疼痛不已也丝毫不在乎,“我不会归服他们的,如果要让我去为他们卖命,让我去亲自杀死元老,杀死自己熟悉的每一个人,那还不如让我死得痛快。”
如果许空城归服,那么为了试探他的忠诚,必定会让他杀掉自己最熟悉的人以示忠诚,学院当中,除了学员之外,许空城最熟悉的就是元老了。
元老对他有恩,不是将他带回皇族学院的事,而是将花妖和小淘带回到他的身边这件事。
元老弥补了他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遗憾,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看着元老在自己手上逝命。
黑裳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劝不了许空城。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中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水波。
黑裳在水中泡了近乎24个小时了,那冰冷的水时刻侵袭着黑裳。
那冰冷的呼吸声让许空城有些难受,心中有百爪抓挠,难受得很。
许空城主动将身体靠了过去,借着两个人接触的那一点地方产生有限的温暖。
黑裳颤抖的身体愣住,随后轻轻说声:“好暖。”
其实只是安慰许空城罢了,这点侧面触碰的温度,能有什么作用?
黑裳终于将身子解开了,可是面对这寒冷的环境也无济于事,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
黑裳无意中笑了出来,“要是你现在还是个大火山该多好,我就算是靠你,也一辈子不愁火源了,就像之前我用身体为你散热。”
“你用身体为我散过热?”
“嗯,虽然隔着两个人的衣服,可是你真的是热到我难受。”在黑裳的语气当中,那段痛苦的经历似乎被说得十分愉快轻松。
许空城沉默了一会,感受到黑裳的颤抖之后,轻轻地打开了冷得苍白的嘴唇:“你抱着我吧,这样更加温暖。”
黑裳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接着许空城感觉到两只手臂似乎在试探性地触碰他的身体,感觉到许空城没有排斥之后,才紧紧地抱住,许空城身上的温暖都传递到了黑裳身上。
“好暖……”
黑裳眯着眼享受着这刻的温暖。
“吱呀”
上方传来微弱的光芒,就像萤火虫般微弱。
在许空城眼中,黑裳的脸色比一天之前更加虚弱。
“既然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就别怪我了。”
血帅一招手,黑裳的身体立刻被帅气俘虏着腾空。
黑裳一下子被恐惧袭上心头,之前说得轻松,可是现在真真实实地要刮去脸上的一块肉,任是她这样强悍的女性也无法接受。
“救我!救我!”
许空城大吼着,但是就算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锁链丝毫,眼睁睁看着黑裳被捉走,上面的盖子没盖,看不到黑裳,但是黑裳痛苦的叫声却是时时刺痛着许空城的心脏。
久久的痛叫之后,是悲凉死去的沉静,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刺鼻得犹如毒蝎的利尾,刺痛鼻腔的同时,也击破了心底的防线。
血帅残忍的笑声似乎是沉入深渊的恶魔,又似乎是临近的舔舐。
血帅让手下在上方盖了一个不透光的帐篷。
在没有这个帐篷以前,上方的洞就是天,打开,天便亮了,关上,就黑幕了。而现在这片天空,迎来了它永远的沉沦,光线的逝去,像偷偷摸摸的小偷,窸窸窣窣地离去,轻轻缓缓地叹息,因为它什么都没有偷到,只偷看到了一张憔悴的脸。
水中发出沉闷的坠落声,是黑衫被塞进帐篷丢了下来,光线从来都没有降临到这个地方,许空城甚至不能看到黑裳伤得怎么样了。
“其实挺好的,没了光线,你就看不出我的样子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十分,它们就像是被困在房子里的孩子,从来没有出过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新奇的事物,于是个个兴奋地涌了出来,渲染了世界的气味,也渲染了世界的气氛。
“你不是不怕毁容吗?”许空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颤抖的,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在乎自己的容颜的?就算是再丑的女子,也不能忍受自己脸上缺一块肉吧?更何况黑裳是那样美艳的一个女子。
“我不怕毁容,就算是我的脸只剩下骨头了,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能报仇,我就什么都可以付出。”
水体中不断有水滴入的声音,伴随着每一滴水声的产生,空气中的血腥味都那样浓郁。
“即使是现在,就算是舍去了全部的容颜,就算我变成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人,即使我脸上流脓我都无所谓,只要我的邪气不会受到影响,我就无所谓。”
“那你……”
“可是我怕被你看到,”黑裳在抽泣,她又哭了,这次哭得许空城心都揪了起来。
“你不知道,就算我多么不在乎,可是我在乎被我喜欢的人看到我这幅样子,你不懂那种心情,我就算照镜子看到自己再丑恶也罢了,我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怎么能让你看到我那样难看的样子,你无法想象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们对我脸上做了多么难看的东西。这样真的挺好,你看不到我,我才能安然站在你面前。”
黑裳从水里爬起来,水不深,但是却是极冷,她慢慢地趟过水来,在我身边站了极久,久到她忍不住以一种小女生的口吻怯懦地问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哭一会吗?我脸上的血可能会留到你的衣服上。”
黑裳轻轻地用手在我的肩膀上捋了捋,然后将她的额头靠了过来,只是这样靠着,轻轻地啜泣,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哭得累了,沉沉地睡了下去。
许空城想伸出手去将她歪了的头扶正,但是一动之下只能扯动手腕的痛楚,让痛楚叫出声来斥责他。
他转过头看着黑裳,即使他看不到,但是至少他知道黑裳就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样看了良久,看到许空城脖子都酸了,那双眼睛都已经看得苦涩起来,只要尝一口,便能让人苦得将肝胆都吐出来。
“为什么不继续劝我,不再尝试尝试吗?”
接近第二次的二十四小时过去,黑裳早已经醒过来,她靠着许空城,但是没有将手抱过来,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依旧在颤抖地呼着自己的手,似乎在说,这样就足够好了。
这样就足够好了。
许空城忽然开始心疼这个一直强悍的女人,这个在这个牢狱当中,将自己隐藏的所有小女人都爆发出来的黑裳。
她所有的坚强都在过去的生活当中展现,所有的胆小怯懦都在压抑当中,施撒在了这个牢狱当中的自己面前。
“那你会答应我吗?”黑裳的声音中平静得像江海当中的天际线,平得让人无法察觉其实那是一条弧度极小的弧线。
许空城感觉黑裳在看着自己,用那水盈盈得曾经让许空城数次投以审视目光的眼睛。
许空城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还劝什么?”黑裳闭上眼睛,尽管距离下一个二十四小时不远了,可是她依旧想睡一觉,在这寒冷的环境下,真的好累,累到就算面前是太阳坠落的景象,也想睡完一觉再逃命。
谁也不知道老鼠的那双眼睛怎么就长在了猴子的眼眶里。
小淘贼溜溜的那双眼睛滚来滚去打量着。
自从许空城三人被捉走之后,这座山留迅速被大量的人包围,一个个人都跟淘金热的人一样底朝天地挖。
恨不得将愚公都复活了鞭打着愚公,让愚公也为他们出力。
“都给我仔细搜好了,大人说了,那猴子那花妖肯定就在这山头,找到了大人的奖励少不了你们的,要是找不到,不仅是我,就连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哼!”
小淘躲在一个小树洞里,看得汗都起来了,尤其怀里还抱着冰棺,可冻死它了,虽然被一层厚厚的破布包裹着,可是那也冷得它够呛的。
小淘想过将花妖丢过去,让他们抢得混乱的时候自己迅速悄悄地逃跑,但是一摸出那野果的果核,它就不忍了,眼眶都湿润了起来,就像殉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