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一个小山村,今日是锣鼓齐鸣,响彻天际,好不热闹。村口一座土胚大院,传来一阵阵的哭声,夹杂着低沉浑厚,曲调悲凉的唢喇……
院子一共三间土胚瓦房;是北方山村里很常见院落构造。院子的门上贴着白色对联,上联是“霜杀流火青烟渺”,下联道“风破衣寒黄纸烬”,横批“悲泪恨天”。
邪风吹着白色灯笼摇摇晃晃,院子里面人声嘈杂。几张大圆桌,村民围着圆桌坐,五六个年轻人来来去去,忙乎着往桌上倒酒添菜……
秋日,万物枯黄衰败之际,同时也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四季最难熬的时候。这户人家的老人,没能熬过这个秋……
村民们七嘴八舌,谈论着逝者生平。
“老陈头不过才五十多,怎么这么快走了呢!”
“唉,前天我还和他一起喝茶聊天着哩!”
“世事难料啊!”
“不说了,你说老陈干啥不好,偏要学个阴阳;你看看,他家人没一个活过五十五岁!”
“谁让他家祖传是阴阳先生呢,泄露天机太多,得罪了老天爷,肯定活不长的!”
“对嘛,你看,他家屋里就剩他的孙子了,他的儿子我们连见都没见过,估计也是……!”
“你别胡说里,儿子夭折了,哪来的孙子里?捡来的不成?”
“就是嘛,不过,这个孙子你怎么看,好像都傻着哩!”
乡亲们目光朝灵堂方向看去,只见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跪在棺材旁边……
“你们看看,这孩子还在那棺材旁边发笑着哩!”
“唉,我们再不要嚼舌头了,说不定哪天我们去了,后代不孝顺,后事也是这样;说不定,同样要雇人哭丧哩!”一位年长的老人说道。
坐在一个圆桌上的老人都不说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的子女都常年不在身边,三四年才能回一次家;如果他们真哪天走了,也不比老陈头好到哪里去……
跪在棺材旁边草埔里,披麻戴孝之人,是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名字叫做陈陌,去世的老人是他爷爷。但陈陌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哀伤,并且,他心底里,连丧宴他都不想办。不过,他还是没有拗过村里的长辈,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老老实实给他爷爷办了后事。
村里人这么热心,因为陈陌的爷爷生前医术很高明。不管村子里的人有什么疾病,只有去找陈陌爷爷,就一定能治好,还不收钱。这比镇子上的黑诊所好多了,那里的医生不太会治病,而且药费还很贵。
陈陌爷爷生前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全村的人集资来给他办后事,也在意料之中。
老人们说的话,陈陌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耳朵里。不过,他也没办法去自证清白。难道让他告诉所有人,他那死去的爷爷,魂魄一直在棺材旁边站着吗!
他爷爷不是正常死亡,是被阎王爷招去做判官了,这事他爷爷给他说过。所以,他才没有大哭一场。
“陌儿,这几天辛苦你了!”陈陌爷爷面带微笑说道,他的话只有陈陌可以听到。
“不辛苦,一点儿也不辛苦;就是腿没有了知觉,你现在让我站起来,我还不愿意呢!”陈陌回答,话里显然有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做给村里人看的。
“我都把你养这么大了,你跪个两三天也不吃亏吧!”陈陌爷爷笑着说道。
“不不不,只要您老人家能在生死蒲是给我多加几十年的寿命,我可以给你跪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天也成!”陈陌眼中精光闪过。
“寿命天定,我不能给你随意改掉!”陈陌爷爷摇了摇头。陈陌撇撇嘴,他一直以来,对他爷爷奉行的“天命论”,不屑一顾。
这时候,唢喇又响了起来;陈陌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钟了,起棺下葬的时间到了!这时间都是他这个小阴阳先生定的,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异议。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阴阳先生的孙子,自然也能掐会算。
陈陌爷爷对陈陌嘱咐道:“陌儿,该教你的东西我都教了;我走以后,你要去外面世界闯一闯,五十岁之前,永远不要回到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