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夫嘱咐道,这中药要用水煎服,连服三天。要是还不见效果,就赶紧考虑安排后事吧。
几付汤药下去,如小石子投入了村前池塘里,不见一点儿动静。酸杏娘身上的病症依旧,甚至还越显严重。酸杏们明白,老娘虽是得了重症,绝不是主要的原因。关键的是,老娘年事已高,到了瓜熟蒂落的时辰了。多陪伴一会儿,也算尽尽最后的孝心了。
这两天,老人已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整日喊着饿了,要吃要喝。不管手里抓到什么?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一边咳嗽气喘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显出一脸的满足相来。看来,酸杏娘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只待将体内残存的能量消耗殆尽。像熬干的油灯,就等一阵风前来轻轻扑灭,人也便随风而去了。
在一家老小整日整夜衣不解带地服侍老人的同时,酸杏娘的后事也在悄悄地紧张进行着。
酸杏女人招来豁牙子、兰香等几个妇女,聚到东院里,忙而不乱地为老人赶做过世穿的寿衣,诸如鞋帽、裤褂、裙子等。一边做着,一边念叨着老人的偌般好处来。动情处,唏嘘一片。
酸杏安排茂林,找人做寿材,就是殡葬老人用的棺材。福生遗传了祖父辈的特有基因,对木工活之类一看就懂,一做就明白,便也加入到了替老人筹备后事的队伍行列。
他们爬山越岭,四处寻来粗大的树木,拽到大队院子里,锯解成木板。为防新鲜的木板潮气过重,就在院子里升起一堆火,反复熏烤了一整天。待板子稍微干燥后,再叮叮当当地合成一付棺椁。茂青到镇子上买来油漆,把棺椁涂成了暗红色。又请来振书,在棺椁前面的挡板上书写了一个规整的大大的“寿”字。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人们显得非常精细而又有耐心。总是反复比对修正,生怕出现一丝儿的疏漏。白日里依旧上工干活的人们,下工后,也都主动聚拢过来,搭个帮手,力所能及地寻一些事情来做。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很买力气,是出自内心地认真来做,绝不是摆摆样子给酸杏或是其他人看的。他们都是宋家女人亲手从自己娘肚子里掏出来的。对于这份恩情,村人看得很重。因而,在老人行将离世的时候,尽可能多地出一些力气,还一份情意。
木琴的任命令是在一个上工集合的早晨,由茂林对众宣布的。酸杏没有亲自出面宣布。一来,老人的病情搅得他六神无主,无瑕他顾二来,一想到那张纸的出炉过程,他心里就疙疙瘩瘩地不舒服,便有意不去碰它。村人一致认为,是老娘的病让酸杏顾不上亲自对众宣布的。这也在情理之中,村人都没有任何的疑虑和揣测。于是,生产上的事,酸杏就全权交给了振富和木琴分工负责,茂林两头兼顾地来回跑,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筹备老娘后事的琐碎事务中。
看到寿衣和棺椁都已有了眉目,特别是看到村人们自觉自愿地来真心做着一些实际事情,酸杏心里大感安慰。他暗暗寻思道,做人还是厚道些好哦,做事也是公道些强,遇事有人管,遇难有人帮。
趁着夜色,他匆匆赶到振书家,对振书说,娘说过多次,不愿与爹在他现今儿躺着的墓穴里合葬,嫌气脉不正。要不的话,酸枣也不会遭那么大的变故。想请老哥替老娘重新勘察个墓穴。万一老娘有个闪失,下葬时就一块儿合葬。他又一再说,自己不应该带头搞这些个的。但娘辛苦了一辈子,临走时就这点儿要求。自己只能照办,也算了了娘的最后一份心愿。说着,就有老泪流下来。
振书不敢怠慢,立即答应下来。他说,咱村的墓地都集中在村南通往镇子的路边山坡上,还是在那儿寻一块妥当些。风水正不说,不管谁家上坟添土烧纸的,也都忘不了分给叔婶一份。
于是,俩人约定明天一早就偷偷地去勘察一下。待确定好了穴位后,马上动工挖穴建喜坟。这样做,或许还可以冲冲晦气,娘的病说不定也就好了。
村里的习俗是,人还没去世之前修建坟穴,即为喜坟。可以冲煞气,挡凶神,对老人及子孙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