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天幕上,沉云裹挟黑烟缓缓下探,一根巨大的突刺凝聚成形,恐怖的伟岸巨力在无声地酝酿,像颗凶猛野兽的獠牙,只等猎物松懈的片刻,发动起凌厉的一击,残忍且无情地刺破猎物的咽喉。
数不清的冤魂从四面八方地吸聚到獠牙烟云里头,它们嘶吼哀嚎,扭曲的面容凸显在浓云的表面,狰狞地蠕动着。
它们甚至不能够称之为人了,作为人类的身份早已抹去,腐朽的身体葬于黄土泥沙里,空余苍白的骸骨,固执的怨念使得这些残破的鬼魂遗留在人间,此刻它们被无尽的怨念吸引而来,朝向恶之将领,俯首称臣。
毫无意外,它们曾经都是鲜活的人,都曾热爱过这个世界,直到某个预料不及的意外降临前,他们仍旧拥有喜怒哀乐,过着与常人无异的平淡日子。
灾难从不讲理,它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它们无情地降落,残忍地夺走了这些人的一切,夺走了他们聊以为生的小小美好,甚至没来得及恍惚,就已一无所有。
其实很多人都是穷鬼,能撑起他们世界的人和事,就那么几样,一旦没了,整座世界就跟着塌了。
他们心如刀割,他们恸哭流涕,他们歇力地想要逃避悲伤,却无力地发现悲伤泛滥成洪,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站在洪水面前,他们是那么的渺小,小得无能为力,小得只能眼睁睁望着暴戾的洪流咆哮而来,瞬间把他们吞没。
悲伤的人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破开水面,仰头无助地望向天空,却发现天空竟然如此地沉重,沉重得像要压弯了他们的脊梁,沉重得像要压碎他们的灵魂。
他们落寞地佝偻起腰脊,苟且地活着,头顶上那片天空就像他们心头里巨大的压抑,死死压制住他们的卑微,动弹不得。
有句话说得好,有些人死了,其实他们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其实他们早已死了,那些人简称为“活死人”。
“活死人”生前都是可怜的人,死后仍是悲哀的鬼,比天还大的悲伤仿佛渗透了他们的一生,直到死仍然纠缠着不放,令他们的灵魂不得超生,流离在人间,孤独地漂泊。
孤魂野鬼,不问天明。
孤独是会感染的,当这些落寞的孤魂野鬼感应到远方极大的召唤后,这些曾经的可怜人便会纷纷赶来,聚在一起,听从那个屹立在昊天之下、身披弥天恨意的男人的诏令。
就像是孤独人喜欢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就像是迷茫的人们于苦海里找到一座闪烁血光的灯塔,灯塔照亮的方向或许不能让他们找到通往超脱的路,却能让他们踏上覆天的毁灭的路。
那就够了,没有什么比毁灭更来劲的事了,更没有什么比推翻这片该死的天空更痛快的事儿了。
让所有的固执在毁灭中崩溃,让所有的怨念在暴力中瓦解!
不望来生,无憾今朝。
“来吧!嗔,让我见识一下,你最大的怒火!让我看看你的火焰,能不能焚破这片天际!”
巨大的突刺里,陈耀明癫狂地大笑,他的笑声发狂轻颤,张拉开来的疯狂令人毛骨悚然,突刺在无边的癫狂中直直坠下,狂暴的气流急速转动,滔天的浩然威压骤然俱下!
突刺尖端的对准土坑的中央,在庞大气流旋涡的带动下,土坑沿壁淌落的浑黄浊水都跟着急速地旋转起来,深至脚腕的水流快速地搅动,形成一个土黄色湍急的漩涡。
旋涡上,有道瘦削的青年身影在吃力地跋涉,年轻人的眼神惊恐不定,此刻他正满脸惶恐地紧盯漩涡尽头的那汪深沉的积水。
积水看似已有半人高的深度,沉黄浑浊的泥水下面赫然埋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艰难行走在漩涡里的那个白痴心里头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人。
黄兴心里很慌,他的脚步是同样也很急,可这漩涡是那样的大,更不提天上那个就要坠落的黑烟气旋。
在伟岸的巨力面前,他就像只不起眼的蚂蚁,闷头撞进比他大无数倍的浩劫里,自身难保的同时,还不知死活地分心惦记别人。
滂湃的旋风猛然直下,带着恐怖如斯的气势,如同一柄势不可挡的发硎之剑,刺穿万里长空,惊起骇浪滔天,破开裂石万千,向世界展现它凌厉无比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