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和钟林、何俊,还有黄凤,四个人一起在学校里溜达。
除了综合教学楼是新修建的之外,其他全是陈旧的建筑。民国风格的图书馆,听说在拍摄某部电影时,还被选作国民党的办公大楼,反正我没看过那部电影,也或者是看过但没印象了,本来我对历史就不敏感。
从图书馆大门出来,走下阶梯,两棵大小相当的银杏树,对称的直立在左右两边的草坪里,一棵是雄性,一棵是雌性,粗壮的树干,一个人伸出双臂都无法环抱,树龄估计有些年份了,望上去两棵树比南、北两栋教学楼还要高。
从草坪之间的青石板道路往前直走,很快就来到了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十字路口。左手边的北大楼和右手边的南大楼,各有三层,都是前苏联的建筑风格,两边的大门相对敞开着,从墙角的青苔、略显褪色的墙壁、木质窗户和屋顶沾染着泥土的红色瓦片来看,估计是建校时的第一批建筑。南大楼里是医学物理、无机化学、有机化学、药学、生化实验室等,北大楼里是组织胚胎、病理生理、微生物、寄生虫、人体解剖、法医等实验室。
楼里太安静了,静得让人不敢遐想,尤其是北大楼,没有一个人影儿,没有灯光,窗户紧闭,整个气氛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自己都会把自个儿吓死。一楼人体解剖室外面的草地底下,听说存放着数不尽的尸体,尸库入口有两个,一个是活人走的,师生们从北大门进入后,穿过长长的过道,到达解剖室的尽头,从楼梯进入地下室,另一个入口在北大楼的端头上,临路面有一扇常年上锁、锈迹斑斑的黑色大铁门,铁门由两整块儿铁皮铸成,只有用力往里推动的时候,才能透过微微张开的一线门缝儿,看到里面的水泥地面和墙角一个一个紧挨着摆放的黑色陶土大缸,这个入口是专供新鲜尸体运送进入的。
相比之下,位于铁门外,马路对面的东教学楼就显得明亮多了,除了最上面的两层是遗传实验室和生殖实验室之外,下面全是学生教室。数片洁净的玻璃镶在一起的巨大窗户,把充足的阳光带入室内,照射在桌椅上、墙上和黑板上。
从东教学楼的后面,沿着一条小路,绕过一片树林,可以看到一座小楼,大门上面的墙壁上写着“澡堂”,小楼的侧面有一个小门,旁边的墙上写着“开水房”。
“不会吧?”黄凤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洗个澡喝个水还得长途跋涉穿山越岭到这里来?”
“是哦,我也没看见我们宿舍楼里有洗澡和打开水的地方。”我也觉得这里离寝室好远,即使走最近的路,那也得穿过几栋宿舍楼、三食堂、电影院、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活动中心……
“我帮你。”钟林在我身边转过头,面对着我说。
“谢谢!谢谢!”我微笑着,对他拱手道谢。
“甭客气,我打水的时候顺便帮你带上,举手之劳,”钟林笑着说,“不过……”
我就觉得没有免费的午餐,“说,什么条件?”
钟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我是说可以顺便帮你打水,不过……洗澡的时候,也要我帮你?”
“去你的。”我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们两个……”黄凤盯我笑,“太明目张胆了!”
我急忙跟她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拿他当林妹妹。”
“他还比你小?”黄凤问我。
“对啊。”我一想到这个就很得意。
“不就大了三天嘛,”钟林插了一句,“说得我好像小弟弟似的……”
“三天?”黄凤带着惊讶的眼神问我。
我笑着回答道:“他6月4日生的,我是儿童节。”
黄凤看了看钟林,又看着我,用肯定的语气对我说:“女大三抱金砖。”
“什么跟什么呀!瞎说!”我拉着黄凤走在前面,他俩跟在后面,路上偶尔能遇到一些同学,提着水瓶朝小楼的方向走去。
五点多钟我们四个去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晚饭,吃完后我们就直奔综合教学楼403教室,离通知的时间点还早到了10分钟,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同学,我们也找到空座儿坐了下来。室内显得有些安静,可能是彼此之间都还不熟悉的缘故,即使有同桌儿在聊天的,也是小声地交谈着,唯恐惊扰到他人,或是本着给对方留下最好的印象。
“这阶梯教室,坐满了得上200人。”黄凤前后张望着。
“临床医学一系和二系不是各有四个班吗?可能以后我们一系的四个班会在一起上课吧?算起来还真有接近200人了。”我跟黄凤轻声细语地聊着。
一个长得不高的男生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站上讲台,他处在六块大黑板的前面显得更加矮小了。“同学们,”他用目光扫视着我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我叫伍波,是你们班的指导老师,这学期大家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我,相当于你们的班主任,从下学期开始,学校将不再设置指导老师,你们临床医学一系的四个班、二系的四个班和儿科系的两个班,将由现任的年级主任罗晓雪老师统一管理,当然,在这个学期里,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事也可以直接找罗老师……”
伍老师看了看表,用手指着我们这边说道:“好了,坐左边的男生现在跟我去二楼搬书。”
钟林、何俊和另外几个男生跟着老师出去了。
“这也太自由了吧?”坐在我右边的黄凤转动着手里的笔,对我说,“没有固定教室,还没有班主任?”
“是吧,我也听说大学里很自主的,不会有老师天天盯着你考试和做题。”我回答道。
黄凤兴奋地对我说:“这五年没人管我,没人鞭策我,我会不习惯的!”
我看着她那张灿烂的脸,笑着说:“这样啊?放心吧,我会拿鞭子抽你的。”
黄凤开心的笑出声来,迅速地看了一眼四周,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状态,她打开背包,取出两瓶水,递给我一瓶。
“你还带水啦?”我打开瓶盖,喝了几口,“渴死我了,就刚才吃的那毛血旺,不知道老板放了多少盐,早知道,就去隔壁那家吃荤豆花了。”
“所以我就买了两瓶水放包儿里了。”黄凤喝了一口,然后小声地对我说,“叶子,我发现你跟钟林挺般配的。”
“别乱说,”我小心翼翼地说,“一会儿周围的同学都听见啦。”
“怕什么?”黄凤看着我说,“我们现在都是大学生了,可以谈恋爱。”
“我跟他只是很合得来,很好的朋友那种,不是你想的那样儿。”我回答道。
“我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干吗?”说完,黄凤望着黑板和讲台,“这伍老师看上去也太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生……”
“来了来了。”我看见伍老师和男生们抱着书出现在门外的走廊上。
“大家先把书放在讲台这里,”伍老师走向讲台,“后面进来的那几位同学帮忙把书发一下。”
何俊跟几个男生忙着给大家发新书,钟林回到我左边的座位上。
“这么多书?”我问钟林。
“有七本教材。”钟林回答我,他拿起我桌上的水,打开后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这水是我的。”我拉了拉他的衣服。
“我知道啊,”他停下来,“放在你面前,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我松开他的衣服,说:“这水,我已经打开喝过啦。”
“我看到啦,瓶子里少了一小半儿,”说完,他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然后盖上瓶盖,说道:“渴死我了,就刚才吃的那毛血旺,不知道老板放了多少盐,早知道,就去隔壁那家吃荤豆花了。”
黄凤看了我一眼,贴着我耳朵,轻声的说:“跟你刚才的反应,还真是一字儿不差呀!”然后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