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杨慎确实不怎么喜欢白玉京,但和所有读书人一样,他也有惜才的毛病,那首咏梅词惊才绝艳,他虽不服气,内心深处却是佩服的,此刻听白玉京又拿忽悠黄娥的话来忽悠自己,一时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
“多谢升庵先生提醒,只是这种事情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咱家不与先生争论,还是先看看咱家找人做的显微镜吧。”白玉京已经达到了目的,说着话当先进了谈府大门儿有赵振宇旁观,有谈府杨府的仆人丫鬟在侧,按照杨慎夫妇的名气,今日之事应该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弄不好哪天就传到朱厚照的耳朵里了,而这,正是白玉京所希望的。
见杨慎夫妇去而复返,谈府后宅的下人们纷纷露出奇怪的目光,连带着,看白玉京和赵振宇的目光也不同起来了说来也是巧了,此刻内宅并无贵妇看病,而到了谈允闲这年岁,加上她的身份,男女之防也就形同虚设了,不然的话,别说赵振宇,就是杨慎也别想进入内宅。
“拜见谈大家,咱家不请自来,叨扰了。”礼节不能废,白玉京恭恭敬敬的给谈允闲行礼,至于自称却仍旧端着身份,等到折服了对方再改回“晚辈”也不迟。
谈允闲难得有个空闲的时候,手捧书卷正在看书,见到白玉京后顿时有些不喜,将手里的素女心经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捋一捋腮边垂下来的乱发,坐直身子说道:“白公公免礼,您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如此大礼老身愧不敢当!”语气冷淡,满满的都是拒人千里之意。
对方态度白玉京丝毫也不意外,微笑着从赵振宇手里接过包袱,上前两步,略怔一下挪开素女心经,将包袱轻轻放在茶几上,在一众好奇的目光当中解开,露出了里头显微镜的真容。
“这是……?”谈允闲挑着眼眉问道。
“咱家将其称作显微镜,制作的材料与叆叇相同,乃御用监专门为贵人磨制叆叇的孙刚公公所做,须弥芥子,一观可知……谈大家,可否借一杯净水?”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女人尤甚,哪怕谈允闲非常自信,此刻也不禁下意识的冲丫鬟摆了摆手,见状,白玉京对那丫鬟又追加了一句:“记住,一定要净水,最好用干净的瓷碗盛放。”
丫鬟目视谈允闲,见其点头,这才匆匆退下,很快就端了一碗白水进来。
众人度日如年,早就等的急了,尤其黄娥,见状又凑前了两步,几乎已与白玉京并肩而立,杨慎跟在她的旁边,伸长脖子看,倒是谈允闲自持身份没有挪窝,视线却也落在瓷碗上不放,暗暗好笑,莫非这整日里喝的净水当中还有什么肉眼看不到的小东西不成,真是滑稽!
“赵大哥,你来帮我一下。”见赵振宇不敢上前,急的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白玉京笑着招呼了一句,赵振宇急忙上前,搓着手问:“请白公公指示。”
“把旁边那个茶几搬到门口阳光能照到的地方。”白玉京吩咐一句,接着端着细白的瓷碗分别在谈允闲杨慎和黄娥面前展示了一下,见赵振宇已经将另外那个茶几摆好,便指示适才取水的那个丫鬟:“姐姐帮帮忙,把显微镜搬到茶几上……小心一点,放慢点,好……谈大家,升庵先生,少夫人,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大家请看,这个透镜很干净吧?”
取下透镜给跟过来的谈允闲于杨慎夫妇展示,见三人点头,白玉京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细白瓷碗内的净水倒一滴在透镜上边,放回透镜,调整好显微镜的角度,又微调一下下方铜镜的角度,以便阳光正好可以反射到透镜上边。做完这一切,他才让到一旁,单手虚引,对谈允闲道了声请。
这确实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虽然直到此时,谈允闲等人仍旧觉得白玉京的举动十分荒唐。
谈允闲半信半疑的上前,按照白玉京的指点弯下腰身,闭上左眼,小心翼翼的将右眼凑到了目镜上方。
“水里真的有东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赵振宇喃喃自语,仔细盯着被折射的阳光照射的晶莹剔透的水滴。
杨慎和黄娥也是满脸的怀疑,杨慎笑道:“佛经上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颗沙里就有三千大千世界,白公公学的东西可够杂的,某家忽然有种感觉,你不该学道,若是剃度出家,迟早有一天能成得到的高僧。”
“升庵先生说话一向这么刻薄么?”白玉京笑眯眯问道,杨慎一怔,正要开口,谈允闲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呀,我看到了什么?”心里一个哆嗦,面色登时惊疑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