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小妹徐燕燕呀呀叫喊,二人才转移了注意力。要说徐山从未来回来有二十多天,整日浑浑噩噩,也没真心关注过自己的小妹。
关于未来的某些记忆逐渐的清醒,某些记忆又逐渐模糊,他感觉与现在世界的那层膜也就剩下那么一丝,似乎随时就能捅破,但又总差那么一脚。
他过去妹妹的摇篮边上,看到她红红的脸蛋,泛黄的绒发,一双小眼正眯成弯月,冲着自己笑。
徐山心里也不住一喜,默默的想到:“哈,丫丫,舅舅又见到你妈小时候了,跟你真是像啊,哈哈!”
回来之前,他的小妹,正是面前这丫头,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子,叫丫丫。这种强烈的错觉,又让徐山一阵恍惚,想到丢在了身后的那边世界,突然悲从中来。
周淑芳没停止过观察徐山,自己这小侄儿最近没把大家少折腾,看他先是嘴角一抽,似乎想笑,突然又撇了下来,眼睛红了,又彷佛受到莫大委屈,准备大哭。
她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哪会安慰人,只是搂了徐山过来,又是摸头又是拍背,道:“三儿,哭啥子!哭啥子!再哭我揍你哦!”
徐山要说记忆里包括后面的三十年,自己都从未流过泪,一方面生活过的平平淡淡,没什么大悲大喜,另一方面也算乐观开朗,几位老人先后去世也都看的甚开,还都承担着安慰其他家人的担子。
这一遭回来才多少天,可能都把自己现在的小身板里的泪水流干了。不过如今自己的遭遇,也是离奇多舛,除了荒诞小说,也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如何告诉小姨,自己弄丢了一个完整的世界,砸给妻子一个残缺的世界,让她如何承受,让自己如何不沧然而涕下。
这次徐山没有再哭,因为小姨要哭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拍着小姨的手道:“姨,我不会哭了。我们和妹妹玩吧。”
心里憋得慌的周淑芳忍不住一愣,是啊,这小屁孩哭哭闹闹不正常么,自己跟着瞎闹哄干什么,甚至都有点闹脸红。
徐山本就从小疼爱自己的妹妹,如今已三十多岁的心理来看,更是觉得丫头小时候可爱异常。有心调整下,一会就把小妹逗得咯咯直笑,小姨也跟着感染的高兴起来。
如此时间过的飞快,徐光国夫妇也请来了蒋麻子。
清水村与他们属一个乡,一个六大队,一个八大队,相隔的不过一座山而已。
周淑芬远远听到自家传来的阵阵笑声,忐忑不安的心里咯噔一下,想是坏了,快步赶到门前,见小姨子和三娃与姑娘其乐融融,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徐山正将一个酒鬼醉后走火车轨道,以为楼梯爬不完的笑话,安排在自己的幺爸身上,讲给小姨听,小姨信以为真,因为徐山幺爸确实好酒如命,闹过不少糗事。在这个信息少,笑点低的年代,短信段子轰炸过来的徐山倒也算的上大师。
见得母亲茫然,徐山心里也是歉意连连,要说自己的身体,确实没什么病,但是有些话他不知如何开口,加上对两个世界的记忆和认知冲突,大多数时候确实恍惚,导致父母最近伤透了脑筋,也伤透了心。
蒋麻子待走近了,仔细观察徐山一遍,左手捏了个奇怪的手诀,右手掐指推算,眼中异彩不断,脸上的麻子似乎都开始冒光。
徐山心里对蒋麻子另有判断,也不搭理他,拉了母亲的手微笑。周淑芬见得儿子开朗些许,又来亲近自己,心里充满酸酸的幸福感。
徐光华提一条长凳出来请麻子就坐,又去保温瓶里倒一碗开水端去,低声询问蒋麻子这娃到底有甚问题。
蒋麻子低声吩咐几句,徐光华夫妇就把小姨妹和姑娘抱进家里堂屋,留下他与徐山独处。
徐山自不怵他,反而打量起蒋麻子来。五十多岁的模样,骨架甚大,方脸上稀拉几根黑胡子,怒目圆睁,倒有几分钟馗的高人样子。身上一件藏青衣服,全是补丁,脚上打了双破草鞋,显得邋遢潦倒。
七尺大汉与小孩这样对视半响,蒋麻子停下掐指的手,微眯双眼,蓦然睁开,面露喜色,急急地对徐山说道:“你回来了?”
徐山闻言,身体剧震,死死地望着蒋麻子,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