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铭本也要谦让,庄清婉暗自扯他衣角,只好道:“那孤却之不恭。”
长孙铭清清嗓子,朗声道:“孤以为,时辰是绵延。众所周知,一年十二月,一月五周,一周六日,一日十二时。自前朝楚文帝登基,到今朝父皇为帝,已有二百余年。中间未有一日断过,其后还可展望数百年。如此绵延下去,永无止境。”
不愧是庄太傅,从另一个角度独辟蹊径,耳目一新。
温老夫子难得抚须,颔首:“太子殿下所言,发人深思。那么九皇子殿下又有何见解。”
长孙钰含笑道:“见解不敢当,在下的一点浅见,还望老师指教。”
他将自己的地位摆得极低,谦逊的风度大招读书人好感。
云韶冷笑一声,只想看看易修之给了他什么答案。
长孙钰道:“依在下看,时辰是生命。人之一生,短短几十载,有人碌碌为之,含恨而终有人壮志得酬,青史留名有人无愧一世,含笑九泉而如我辈,当存凌云志,以有用自身报效朝廷,才不枉来世一遭!”
他话音一落,诸学子深受振奋,好些人拍手叫好,风头立时盖过太子。
长孙铭生性仁德倒没什么,庄清婉脸色阴下。
云韶暗赞不愧是易修之的手笔,白丁出身看重功名,便投机取巧,将话茬引到了读书人的宏图远志上,确实是一号人物。
她看着庄清婉不悦,心里高兴,但长孙钰得意,那丝高兴又化为乌有。
便在温敬也点头欲赞时,一个嘲讽的声音道。
“愚蠢。”
众人皆惊,纷纷向声源望去,居然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端王,出声了。
温敬对他非常尊崇,顿时请教,长孙钰眸光阴鸷,面上勉强笑道:“端王这是何意。”
容倦轻哼一声,“本王说他的问题愚蠢。”
这下太子也不高兴了,温老夫子的问题愚蠢,他们这些回答的问题的人岂不是更蠢?
“端王有何看法,不妨直说。”
长孙铭身为太子,本不必顾忌一个王爷,可惜端绪帝宠爱他,凭这一点他这个储君都要敬三分。
这时许多目光射来,愤怒的、不满的、好奇的,容倦视若无睹,刀削的下巴微抬,“温敬,你的问题是什么。”
他直呼温老夫子大名,堂下有他的弟子不忿。温敬却毫无被冒犯的感觉,恭敬道:“先生,老夫问题是时辰是何物。”
容倦笑了一声,又重复刚才字眼:“是愚蠢。”
衣袖顿拂,骤然起身
“十年春去秋来,百年生老病死,千年王朝兴衰,万年沧海枯荣!温敬,你以有形生命窥探无限奥义,岂非愚蠢?”
语声铿锵,振聋发聩。长孙铭等人听得呆住,堂下学子们瞠目结舌,好似被这刀剑般凌厉的字句戳中,哑口无言。
贵女纷纷捂脸,容倦这傲视一切的姿态醉人心弦,一举手、一抬头,皆是睥睨天下的孤狂。即使云韶也不得不承认,短短几句,尤胜千言。
温敬自从听完这话就愣住,直到身边弟子呼喊,他才浑身剧颤,一对老眼灵光乍绽。
是了,人之一生不过几十载,以此窥探万年天地,直如坐井观天。
他退后一步,颤着身子向容倦行一大礼。
“多谢先生指教!”
容倦声色未动,目光轻转,又落到贵女席间的云韶身上。
他轻扬下颚,冲云韶挑了下眉。
那姿态好似在问本王答得如何?
云韶捂额,不解这王爷为什么老找她,但让长孙钰吃瘪,她也乐意。
于是轻轻点头,又被公孙扬眉摇来摇去。
“他看过来了,他又看过来了!”
云韶苦笑,是啊,他为什么总看她,就这么怕她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