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长工是出身陆戎周边的小国,陆戎攻打大雍,他的家乡也受到战火焚城,一路逃到大雍,因为擅长异邦语言,而被沐宵带到京城。
长工看见沐扶苍带来的海国布匹,立即发觉它和自己家乡的一种植物混合汁液漂洗过的布料颜色相似。此时陆戎已经被西北军战败,一路撤退,西部的生意有了恢复的迹象,李薰顺利地派人买回长工所形容的植物,用大量草木灰混合后,几经调试,漂染出理想的全新颜色。
李薰自然知道这项技术的重要,染料的关键部分都是自己和长工亲手配制,他对染料的保密性还是有信心的。
沐扶苍慢条斯理地问道:“我也对你和这位长工有信心,只是不知道李掌柜有没有嘱咐派去购买植物的人要像保护自己身上的银票一般隐藏货物?他们一路采购回来,必然在路上留下痕迹,其他布庄的人,只要有心,肯花费时间金钱沿途查访,买到植物,多实验几回,难道就不能像咱们一样配制出正确的染料方子?”
李薰苦笑道:“可是采买任务不能像小偷偷东西一样悄悄完成,我们已经在尽力掩饰。”
“左右都会泄密,与其被动给人模仿,我们不如主动扰乱视线,混水摸鱼。”沐扶苍将手轻轻点在碎布团上。
沐扶苍离开布坊,不带停歇直奔粥厂。碧珠坐在马车里,揉着腿叹气:“唉,还好这里是京城,路面全是平整的,不然我们天天坐着马车东奔西走,屁股都要给颠成八瓣。”
“想挣钱就要吃得苦,”沐扶苍平静道。
粥厂贴了告示,在沐家夫妻离世的头一年里,粥厂每隔一天开放一次。现在已经布施了三次豆粥,周围穷人逐渐知道了沐家粥厂的事,前来讨粥的人数明显增多。他们看见施主沐扶苍如此年轻美貌,又不嫌污秽,亲自来探视,只当是小仙女下凡般纷纷行礼感谢。
沐扶苍微笑示意,吩咐碧珠拿银子将周围炊饼摊子的馒头蒸饼包下,分与众人。大家又是一阵高呼,直赞沐家小姐仁慈。沐扶苍心善的名声迅速传开。
沐扶苍在粥厂的一番举动,不到傍晚就有人汇报给顾行贞。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密室,顾行贞依旧坐在桌前查阅情报,只是他身侧除了楚惜聿,更多了一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
楚惜聿听完手下汇报,扭头对文士道:“谭先生,您以为沐家小姐此番举动意义何在,只是为了替父母积德吗?”他自己心里对沐扶苍已有所思量,只对顾行贞请来的谋士尚有质疑,特意拿她来举例考较。
文士捋须笑道:“这位沐家小姐出身低微,为人却不简单,顾将军慧眼识人,老夫佩服。沐小姐如此行为,显然是为了图名,而她乐施善道德名声,对定结婚约没有益处,却有利于取信民众扩展生意。据老夫了解,万宝布庄虽然是京城有名的商铺,但它的对手如秋华布庄、栖霞布庄等等同样是老牌布庄,对万宝威胁巨大,沐小姐初次经手沐家生意,经验浅薄,不能服众,对万宝是场危机,对秋华栖霞却是铲除对手的大好时机。”
楚惜聿暗想,废话,谁都知道沐扶苍抛头露面是图名声去了,她一心扑在万宝商铺上,不是为做生意难道是为了叫自己嫁不出去吗?
“海国布。”谭先生突然补充道。
“啊?”楚惜聿虽然衣饰奢华,但他自有丫鬟服侍,本身心思并没有放在什么珠宝衣料上,现在还不知道这种在京城里慢慢流行开的新鲜布料。
“万宝布庄新织造的布匹。”谭先生点到即止。
送走了谭先生,楚惜聿和顾行贞离开密室。外面月明星稀,空气清爽,楚惜聿心胸大畅,开玩笑道:“朝廷只有麻烦事,等将来东北边疆平定,我带着你和小珂去青州隐居,舒舒服服活个百八十岁。”
顾行贞“嗯”了一声,思量道:“最近八昼国动乱,八昼皇族为权臣挟持,此人野心勃勃,而青州与八昼相邻最近,不出十年,青州……”
“得了,你真是打仗打上瘾了。先解决涌进你府邸的媒人吧,要不要现在娶一个?娶个聪明厉害的,你还能省点心,我都怕你这样下去会年少白头。”
顾行贞停下脚步,他闻言,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清秀而稚气,有着一双冷淡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