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你娶的好夫人!连她的丫鬟都能踩到我头上,你立刻将她给我休了!”
“啊,休了?不行不行!扶苍,你快快给母亲道歉。”梁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摇头。他虽然不喜欢沐扶苍性格强势,但那张脸真真儿美得好似霞光映牡丹,更难得的是沐扶苍在绝艳中透出的一份英秀挺拔之意,绝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梁康红颜无数,只有燕春楼以婉媚著称的云飞烟能与她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这叫梁康如何舍得?
休了?对,现在休了她,她就能把碧珠带出去看大夫了!沐扶苍早生和离之心,一直暗中谋划日后生路,知道现在不是离开梁府的好时机,可是碧珠的伤势拖不得了!
“好,我带着碧珠走!梁康,你去写休书吧。”
“小姐不要!三,三不出,他们不能休了你……”碧珠着急地努力抬手想拉住小姐的衣袖,她知道沐扶苍的计划,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小姐的下半生自由。
“你嫁进来,碧珠就是我府里的人了!她又没有赎身,你凭什么带走她!”
梁康才反应过来母亲和夫人是因为一个丫鬟吵起来的,连忙劝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下人,多给她家里送点钱就摆平了,你何必为她与母亲争执。”
沐扶苍眼里哪还有梁康的位置,一双春水般含霜带煞的美目直视着梁刘氏:“多少钱?我赎她!”
“一万两白银!你拿出一万两,我就放她走!”
“好!”沐扶苍转身向自己房间跑去,片刻后拿着一张薄薄纸片回来了。
“这是万宝银楼的地契,够不够一万两!”万宝银楼是沐扶苍将来立身的根本,生存的依仗,但在碧珠的性命前却又不算什么了。
梁刘氏震惊地看着地契,她明明记得自己早早将它卖了呀?万宝银楼最近冒出个仙人道长洗清了它不祥谣言,价格回升,一万两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是我父亲最看重的产业之一,我就用全部身价换回了它,现在除了万宝银楼,我一无所有,如果你还不满足,我也不换地契了,直接豁出去到衙门为碧珠击鼓鸣冤!”
“好,好!”梁刘氏本来只是想趁机折了沐扶苍左膀右臂,没想到沐扶苍真的看重碧珠,不但接受休书,连万宝银楼的地契都舍得了,她双目放光连连点头答应:“康儿,快写休书呀!”
“我不休!”
“我自愿请出梁家!梁康,如果你不写,那我写,我休了你!”
“康儿,快写啊,天下好女儿多得是,你休了她,娘给你娶个天仙回来。”梁刘氏自听说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柳珂和离后,就打起小算盘,想柳珂虽然是破鞋,好歹也是柳相爷的亲孙女,勉强配的上自己儿子了,岂不比商人出身的沐扶苍强?可惜沐扶苍太聪明,越来越叫她拿捏不住,直拖到今天才意外答应了休妻。梁刘氏喜出望外,几乎是按着儿子的手写就了休书。
在母亲和沐扶苍的左右夹击下,梁康哭哭啼啼地写完休书,沐扶苍一把扯过休书收进袖里。梁刘氏看丫鬟正把碧珠扶起来,连忙叫道:“你们做什么?叫她自己扛着去。还有,沐扶苍,你现在不是我们梁家的人了,马上给我离开,房里的东西都是我梁家的,你一根线头都别想带走!”
几个小厮丫鬟对视一眼,静悄悄去准备了一块宽木板,将碧珠安置在宽木板上。沐扶苍道声谢,拉起木板一角,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力地一步一步挪出了院子,就此出了梁氏的家门!
离开了梁刘氏的视线,几个闻讯赶来的丫鬟替沐扶苍抬起碧珠,一直送到梁府侧门门口,丫鬟们再也不能相送,眼泪汪汪地放下碧珠,哭道:“夫人保重!”
沐扶苍亦是含泪:“快回去吧,小心被责罚!以后在梁刘氏面前都留心办事,我护不了你们了。”
沐扶苍返回自己房间拿地契时留了心眼,将重要文书和剩下的碎银银票一股脑儿塞进怀里,这时马上派上用场,她用一点碎银雇佣街上两个闲汉,飞一样抬着碧珠向医馆跑去,沐扶苍气喘吁吁地跟着后面,她鞋子早跑丢了,娇嫩的脚给粗糙的地面磨破,一步一个血脚印,沐扶苍恍若未觉,只管向医馆冲去。
碧珠躺在木板上,哭着小声道:“小姐,碧珠今生不能陪您了,来生再服侍您。碧珠知道,小姐志向不在闺阁内宅里,请小姐就此自由生活。仇,不要报了,只要小姐平安,碧珠就开心了……”
“不要说胡话,马上到医馆了,你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馆了!”
等白胡子大夫给碧珠把脉时,碧珠的瞳孔已经散开,出气多入气少,沐扶苍也看得出人是不行了!
沐扶苍后退两步,坐倒在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倾盆而下。是她爱错了人是她嫁错了人,为什么上天要用她的错误去惩罚她的亲人!
沐扶苍买了一口棺材,将碧珠葬送在郊外父母墓旁。她蜷在墓旁呆怔了好久,从此,这世间,她只有仇人没有亲人了!
残阳西坠,沐扶苍看天边的晚霞似血,红得像十年前父母惨死时飞溅的血雨,像六年前被诬陷的顾将军在刑场上淋漓而出的血河,像梁康为了一个妓女,扇在她脸上带出的血丝,也像是碧珠血肉模糊的十指。
不哭,不哭。沐扶苍捂住眼睛,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一个人,也要活下去。就算亲人俱亡,就算舅家无义夫婿无情,就算有一天,连老天也遗弃了她,沐扶苍也要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