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之土,龙土之西,凡鹊山之首,自招摇山至箕尾山,共十山,绵延二千九百五十里。此属白龙管辖之地。
数历山西北五十里,是名高山,再西南三百里,此山便是女床山,高三百余里,云雾缭绕,山间流水,仙气袅袅。
山边的云路上,一位一身蓝布长衫、公子打扮的人正在快速云游,往山下的方向飘去。
看去,此人背影纤瘦,头上两根白色头带飘于身后,左手在前,上身微微前倾,分明飞的不快,还时不时停下来张望,这里闻一闻花香,那里逗一逗色彩缤纷的仙鸟。再一看,她已坐在崖边的万年古树上,头枕着斜枝,曲腿而坐,嘴上咬着一根带着露水的细细仙叶。
拨开仙雾,可见那公子的面庞。
可谓是天下唯此一位俊俏脸庞:细而坚挺的鼻梁,怎能么就生得那么好看,两抹黑眉,如泉水间的石墨轻轻抹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如女床山的黑玛瑙一般,透着灵光。嘴唇微红,面庞白而净,一头乌黑细发轻轻束于头顶,用白玉簪漫不经心地挑住。
如此这般,这位白净的小公子还没等人瞧真切,人已一跃而出八九丈,往山下飘去。
这女床山甚是漂亮与独特。此山中央是一个火山口,周围的山野都是漫山遍野的红色,就连山上的山泉水都是淡淡的红色,从山顶流下来,在阳面的山崖九曲十八弯,形成了七十七道浅红色的瀑布。在山下的山口前,大片的开阔地,树立着三座塔,名叫鸾凤塔。女床山是鸾鸟一族的生长栖息地,鸾凤塔也是众鸾鸟仙族的地标建筑与精神图腾。
阳光明媚,春光无限,鸟语花香,风又微凉。凌云真是开心。
“何人?”突然凌云只听山间一声大喝
“是我!”这一声分明是一声清脆女儿声。
“你是?”
“河伯,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这位公子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我上端前来,你仔细瞧真切了”
河伯收起鱼叉,上前端详。
“哎呀呀,凌云啊?你这个死丫头,你今天怎么装扮成公子样,差点没认出你来,怎么,你想偷偷跑下山?”
“嘘河伯,你小声点,要是被我娘听到,还不是要翻天”
“你知道还犯戒,你娘亲是这女床山九天虚的碧止上神,鸾鸟众仙之首,位列仙班,你不在山上修炼,穿成公子模样,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河伯,我娘已闭关半月,我众师姐也一众到鹊山拜会师叔去了,我一个人,闲得很,想下山走动走动。”
“走动走动?这里离九天虚的凤舞九天鸾凤塔已只有十里,再走可要出了这女床山的地界了!
“怕什么,我有鸾鸟仙泽护体,一般人是拿我没有办法的”凌云调皮的说而转身
“丫头,站住!”
“干嘛,河伯,难道你想和我动手不成?”凌云跳到河伯的旁边撒娇道
“丫头啊,你已两万年未曾下山了,山下即便是凡界,那可也是凶险重重呀”河伯有些语重心长。
“哦,难道凡界的凡人们还能斗得过我们这些神仙么”凌云扶着河伯坐下。
“要是斗法,凡人自然斗不过神仙,但是,凡界也有兵荒马乱,凡界也有尔虞我诈呀,再说了,这四海之地的凡界还不是经常有各路仙人造访,也保不齐有个什么事情发生。碧止上神特别嘱咐我,在她闭关修炼期间要好好看住你,别让你离开九天虚,离开女床山的地界。”
凌云一直盯着河伯的眼睛和脸听他说话,以至于河伯话说完了,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河伯呀,二十四万年前,你是看着我娘落户在这女床山上创立九天虚的,你也是看着我在这山上长大的,我这两万年你何曾看过我离开过这女床山”
“倒是没有过”
“那不就对了,这次我只是去白帝城逛几天,河伯,你知道,我虽是神仙,但是我们女孩子家的,总要添置些胭脂呀,衣裳呀,您说是不是?”
“丫头,这女床山的都是神仙,你又识得变幻术,还要什么胭脂。再说了,你已是如此美貌,下山之后,只怕要惹出事端来”
”河伯,你就让我去吧,惹不了什么事的。”
”丫头,你要我放你下山,不是不可,但是,有一件事你得先答应了我
“真的么,河伯,我答应你”
“你先别急着答应,先听听我的条件”
“河伯,您请说”凌云笑着摇着河伯的手臂说
”丫头,你挺好了,不。。惹。。红。。尘。。”河伯字字铿锵。
“不惹红尘?”凌云眨巴着大眼睛。
“对,不惹红尘。丫头,你生的标致,生性又善良,我怕你被人骗了”
“河伯,我怎么听不懂呢?”凌云一脸茫然。
“丫头啊,以后你便了”
“河伯,我明白了”
凌云转身,河伯已经不见了身影。
地上的草间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小锦袋子。
凌云打开一看,是一些珍珠和几片竹简,竹简上有字写道,“这些珍珠是我自己在西边海域种得而来,在凡间可用作盘缠。切记,河伯的话,不惹红尘”
凌云心想,在我这女床山,男人是少之又少,除了河伯和九天虚里几个帮工,几乎见不到什么男人,我对男人,没兴趣。
边想着,凌云右手使出仙法,一双浅红色的翅膀由后背伸出,边缘透着红光。
我是鸾鸟仙首碧止的女儿,我倒看看谁敢惹我。
说罢,展开红翅,从云路一跃而下,往山下飞去。
凌云展开翅膀、使用腾云法术,腾空而起,漂亮而伸展的浅红色翅膀匀速地拍打着,慢慢飞到了云海之上。
飞跃了八座大山,到鹊山,已是精疲力尽。
毕竟,凌云修炼才一万八千年,如果不是鸾鸟的翅膀,以及碧止大师输送的修为,她必定难飞这二千多里。
她突感翅膀无力,仙术不足,便径直硬生生往下掉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白帝城,风在耳朵呼啸,云在快速穿梭,两只浅红色翅膀也被风吹得乱颤。
穿越云层与霞光,凌云硬生生掉入了一遍树林之中。
不知这是哪里的一个大花园。
凌云摔了一个四仰八叉,四周的花草被压扁了,浅红色的鸟毛掉了了一地,眼睛已经模糊,仿佛看不清楚这个混沌的世界。
凌云脑筋开始转了起来:“我这是摔哪了?刚刚我不是飞过白帝城么,我怎么周身都动不了,好像翅膀也收不起来,还好有娘亲的仙泽护着我,要不我就要进入下世了。”
凌云动了一下身子,“哎呀,好痛”
原来是身子底下压着那个河伯送的锦囊了。
凌云摸了一下,锦囊已经被压的扁平了。
“完了,河伯送我的珍珠都碎了”凌云心里念道。
“看来是没有什么盘缠可用了,算了算了,神仙不吃饭也不会饿的”凌云自己默默言语。
“姑娘,你还打算在我的院子里躺多久?”一个男声问道。
凌云用力睁开眼睛,视线还是很模糊。一个缥缈的白色人影好像挡住了一些日光,光线从他的身影周边射入眼帘,彷如刚从鬼门关看到了神仙的身影。我难道是仙逝了么,不对不对,身上明明有痛觉,这肯定不是鬼。凌云心想,我不是穿的公子装么,他为何知道我是姑娘?凌云心里有些挫败,有些气急败坏。
“你以为我想躺么,我是从天下摔下来的”凌云把脸偏向另一边,有些娇气又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从哪来,要去往何处”男声依然在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凌云想做起来,突然,翅膀的毛还掉落了几根。
凌云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凌云转动身子,睡向右侧,却没料到从床榻下滚了下来。
一咕噜已滚出了半丈之远。
“哎呀”凌云不用自主叫了一声
她直起身子,双手撑住了地面。
我怎么看不见东西了,她心想着突然心里一凉
凌云连忙用左手摸自己的眼睛。
“哎呀”这一声叫得更惨了。
凌云感觉自己左手的手指被什么扎破了,指尖扎心的疼。
凌云连忙用嘴去吮吸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眼睛前面的遮挡物。
凌云视线已经清楚了许多,定睛一看,惊住了,她笑了。
这分明是一个用自己的浅红羽毛做的面具
“天啊,好漂亮的面具啊”凌云嘀咕道。“这不是我翅膀上的羽毛么”
凌云脑袋里飘过自己飞过八座大山掉落的到花园,掉了一地鸾鸟毛的事情
“这人真有意思,趁我看不见,把我抱到这里,还用我的羽毛做了一个面具”凌云莫名有些好奇了。
凌云端详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哪是房间,简直是一个室外桃源,恍如一个隔世的山洞,房间似乎是用白玉打造而成,绿色的大宝石镶嵌在墙上,再看那床榻分明是上古的阴沉木所制,黑而干,还飘着淡淡的不熟悉但是很是舒服的香气。
凌云身子一用力,借势扶着绿宝石的白玉墙壁站了起来。
视线突然又模糊起来。她一手扶墙一手探摸,扫到了墙角放置的一颗白色夜明珠,在夜明珠将要落地之际,一股仙气将它拖住。
“姑娘,小心我的夜明珠”
凌云心里很突兀,有些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凌云的话很娇嗔,但是很诚恳。
“姑娘,你受了伤,就不要到处走了,就在我的房间好好躺着好生休息吧”
凌云一听马上脸颊燥热起来。
什么,他的房间,凌云心里嘀咕起来,我在他的房间里,天呀
“我为什么在你的房间里?”凌云不好意思地问道。
“半月前你调入了这上赤仙管的花园,是我将你抱来的,此处正是在下的房间”凌云怎么感觉这男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或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吧。
“那问什么我的眼睛看不真切了呢”凌云心里似乎对这个男的放心了许多
“应该是被天空的白光灼伤了吧”男人一把扶住了凌云
很奇怪,凌云也没有反抗,反而很放心。被扶着坐在了床榻边。
“灼伤了眼睛?那可如何是好?我才答应我娘亲,就到白帝城的集市随便逛逛就回,可如何是好?”
“哦,你娘亲是谁?”
“看你也不像坏人就告诉你吧,我娘亲是女床山九天虚的碧止上神”
“鸾鸟仙兽、九天虚住持的碧止上神?”
“正是”凌云心想,娘亲的名号可真好用,一下就把人给镇住了。凌云刚要开口说话显摆
“姑娘,我已你治疗了十日,伤势好了很多,只是身子有些弱,你好生休息吧,应该再过几日便会恢复了”
“那我的眼睛呢?为何还是模糊而看不清楚?”
“我已派人去找深海神鱼,不出三月,你的眼睛便会痊愈?”
深海神玉?凌云心里打鼓,难道是娘亲提起过的西海深处的深海神玉传说一万年才结出一块,是四海八荒的传奇神物。
凌云再要说,男子以关门出去了。
凌云躺在床上,把羽毛面具盖在了眼前,已经是这样了,也只好静静待着了。
白帝城乃东海最大的城。白帝城分上白帝城和下白帝城,上城为仙界,下城为凡界。当初帝俊父神将半个东海赐给自己最小的龙子白玄,便用了将近一千年的时间,建造了这座白帝城,将四海的善良百姓和心肠好的神仙都搬来白帝城,就是为了好好的照顾和补偿这个命苦的幺儿。
虽然,小白龙贵为龙族,也是九殿下,但是,在父神的心里,有着太多的亏欠。
自从白玄从小白龙化成人形,父神便将得力心腹上赤天尊在这上白帝城建了一座上赤仙馆。
仙馆虽叫馆,却分明是城中城了,馆墙如城墙有五丈之高,都用亿年黑岩堆砌而成,每隔五丈,便有一道符文,那是上赤天尊布下的法术,魔道与灵界生灵是无法逾越的,四百九十道符,形成了浅黄色仙障,将仙馆好生的包在了里面。
男子的脚步很镇定,走入了仙馆的一个大殿。殿门匾额题的是长生殿。
此殿怕有十丈宽,数十丈长,黑色撒金的地砖上整整齐齐跪了上百个穿着同样青衣的青年男子。
门口的侍从倒是一身简易盔甲,见到男子进殿门,一拱手,“九”
话还没说完,被男子制止住。“柱子,你退下吧,没有我的旨意,不得私自进入这长生殿”
“是”柱子躬身慢慢退出了大殿,顺手把两丈高的大门轻轻的合上了。
大殿尽头是一个木台,上有一张青席铺在中央,席上一张落地条案,条案后分明坐着一位长者。
长者一挥手,台下百十人起身让出一条通道来。
长者小心翼翼,轻声起升,站定之后,整理整理衣服,慢步走下台阶,在人群通道口站定,一拱手道
“上赤恭迎九殿下“
白衣男子闻声,迈开步子,走过人群,来到上赤尊者的面前,拱手还礼道
“老师,这是您的仙馆,我是您的徒儿,大可不必如此,倘若每日如此,我还如何跟您学仙法?”
“九殿下,您是父神九子,便是九殿下,这是礼法,老夫不可破”
“老师,请坐”
“不敢,请九殿下上座”上赤说道
“这是你的席台,让我如何做,老师上座,我不坐”
上赤恭敬不如从命坐上了台席,白衣男子站在台下一侧。
上赤天尊问道“九殿下,新来乍到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白衣男子回“老师,倘若我们师徒,您可叫我九公子或是阿九”
上赤坐着一拱手,“老臣遵旨”
“老师为学生特意准备的白玉房间学生住不惯,在我白龙宫,便是如此房间,我已腻烦了,索性,我住到了学徒房,睡着还自在些”白衣男子说得很谦虚而真诚。
“方才有徒儿报告,那房间里分明住了人,难道不是九殿下。。阿九你么”
“不是,那是。。。那是我一个家乡的好友”
“家乡的好友?老夫陪伴父神,看着阿九你长大,也未曾知道你还有这种朋友”
“是朋友”
“好,若是朋友,便让他暂且住下吧,只是老夫设了仙障,不知你朋友是如何突破仙障进到我这仙馆的?”
“学生也不知其中原委,倒是我这朋友或是被仙障伤了身子骨,眼睛也被灼伤,现在也看不太清楚物件”
“哦,原来如此。阿九,傍晚时节,你到我炼丹房取些丹药治一治你这朋友”
“老师,不打紧,我已差人去办此事了”
上赤捋了捋胡须,说道:“也好,徒儿们,这位是我四海之土九殿下,奉父神帝俊旨意,在我仙馆学习仙法,为了九殿下的安全,所有人的务必保密,有违者,重罚不怠”
“是,师傅“众人齐声回答
凌云已在房间昏睡了一日,是日清晨,她推开房门,第一次走出了房间。
眼睛有些灼热发红,怕风怕光,于是她把浅红色的羽毛面具在了脸上。
凌云刚刚迈步,脚抬得不够高,别门槛半了一下,便向前倒了出去。
一阵仙风袭来,有人在落地的一刻接住了她。
凌云赶紧站了起来,她先开口了。
“你来了”
“来了”阿九回答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我阿九吧”
“阿九,这个名字好,阿九啊,我在房间躺了两天了,我想出去走走,行么”凌云问道
“出去走走?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