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莘迎着门外刮进来的冷风眨巴着微涩的眼睛走出门去,她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陈二则是喜形于色,像是一个战胜而归的年轻军官,带着一身的荣耀以及满载的战利品自我犒劳。他为自己添上一杯热茶,抿上一口,温暖的茶水自上而下地顺着陈二地汗毛抹下,使得他如同一只温顺的奶狗一样舒适地瘫在了已被他的屁股捂热的竹椅上,也将他的一腔热血慢慢地压了下去。
此刻的陈二,便是迎来了人生当中最大的幸运,他的双眼微微闭着,眼皮微微跳着,虽然闭着双眼,却能看得到满眼的与艾莘今后的美满生活。他抿了抿发散着热茶气味的嘴唇,又从肺的深处,长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污浊气息。此时此刻的陈二,看到了夕阳西下的壮丽,看到了旭日东升的瑰丽,看到了春,看到了夏,看到了秋,看到了在无数个梦幻一般的场景中,自己牵着艾莘的芊芊玉手,四目对望,有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那个含情脉脉,深情款款,沉浸于无限幸福之中的自己。也是此时此刻的陈二,忘却了家中正在被病魔折磨着的妻儿,忘却了朱语和姐姐跪在自己面前的嚎啕大哭,忘却了那东屋里的夜影攒动,忘却了村口的那只被自己踢出屎来的黄狗,忘却了那把被自己遗失的祖传宝刀的美丽传说,忘却了深山里的那只鬼魅一般的老鼠…
有一群个子低矮,穿着一身黄皮子,长相丑陋的男人撞开了屋门,骂骂咧咧,叽叽喳喳一通鸟语。他们人手一根插着刀尖儿的木头棒子,刀子反射阳光,却透出一股子月光才有的寒气。他们呲牙咧嘴的朝陈二走来,陈二恍惚,呆呆地望着他们,那些好像不是人脸。他们继续逼近,再定睛一看,怎么可能是人脸!满是灰黑色的短毛,嘴是向外凸出好像锅的黑把子,一根又一根透明的,坚硬的胡须在长嘴上横长着。这些他娘的是老鼠!山里的那只老鼠精下来找他了!不,又不像。他们穿着一身黄皮而不是破麻,透出的眼神也比山里的那只要更加令人恶心!他们用木棍上的短刀对着陈二,步步紧逼,一张张巨大并且丑陋的鼠脸几乎贴到了陈二的脸上。他转身逃去,身体一个失重,从竹椅上跌落,摔倒,醒了,一身冷汗。
陈二横躺在地上,腿还搭在竹椅子上,茶水也被弄翻了,混着茶叶浇了他一脸。这是一个梦,是一个恐怖的梦,却又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这梦似乎在向他说明着是什么,但他不得要领。
“陈二,陈二呐!我回来啦!可把我累坏了!”
老头一边嚷嚷着,一边卸了驴车,怀里抱满了沉甸甸的草药。陈二闻声,大梦初醒,慌忙起身,拍掉了一身的茶叶子迎了出去。
“哟,老爷子,回来啦。”
他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梦。
“哎!你小子!真是有福气啊!这大冬天的,你要的那些个药材,我全给你找到了!”
老头笑着走上前来,一面向陈二展示着自己寻得的宝物。
“呀,老爷子,真是,真是辛苦了,我,在下,陈二我…”
他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梦。
“哎?你这是咋了?脸色咋这难看呢!”
老头望了一眼怀中的草药,生怕拿成了毛驴的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