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无足措地呆坐在地上,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吸干了一样,任凭眼泪夺眶而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臣子她什么守护不了,不像她的父亲那样什么都能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瀚云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千勉强装过头去泪眼模糊地远远看见有几个人正走过来,沉重的盔甲声一声一声撞击着三千的心脏,忽然领头的人连走带跑了过来,来的人是三千的父亲,梅远将军。
梅远看着眼前的景象被震惊到了,明明才盛开的玉梓花却正在凋谢,满阶落红,自己的女儿坐在鲜血中脸色苍白,泪眼里都是惊恐,梅远走上前去把三千拥在怀里,十分心疼,转而也瞥见了倒在地上的西尘,还有抱着头颅的梓柔,更是悲伤涌上心头,一夜之间,国之不国,王已非王,山河破,家也散,这院子里善图王亲手种植的玉梓树也似乎也因为善图王的离去生命力在慢慢消逝。
“父亲…怎么会这样?”三千哭着在梅远怀中叫道。
“三千,别忘了你是我梅远的女儿,既然活了下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梅远看着这周围的惨状,哽咽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此刻还残留着最多理性的人他深知他们没有悲伤的时间。
边境被破,善图王派他守卫皇城大门,但是守了一宿,本来在城外临阵以待的敌军在早上忽然撤退,在他感觉不对劲赶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眼前这幅景象。
“三千,别哭,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还有公主。”梅远字字沉重。
三千抹抹眼泪,点点头。
“来,把公主扶进去,我去安顿一下二皇子。”梅远慢慢站起身来,似乎觉得肩膀变得十分沉重。
梅远走向西尘,把西尘抱起来,往瀚云殿的寝宫走去,他每走一步脑海里便闪现着一段过去在这里的场景。
“呐,你就是梅渊将军的儿子梅缘?我叫郑修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微风停驻,他向梅远伸出手,稚气的脸庞笑容明媚,那年梅远十岁,那是第一次进宫见到与他同岁的善图王,阳光花香中,清澈的双眸在日光中如琥珀一般,那样温柔的笑容是宫里的其他人所没有的表情,那抹暖意从此深深印刻在了梅远心中。
“梅缘梅缘,没有缘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伤感,不适合你这未来的将军,今日起,我就赐你名远,以后你就叫梅远,梅藏深雪香透远。”那年,梅远十八岁,也是郑修临被立为太子的一年,那位新立的太子在庆典宴后坐在回廊上沐浴着温柔似水的月光与他这样说。
“梅远,从今日起,本太子下令善图国第一将军的夫人永远不得踏入宫中半步,但若是让我听闻她过得不幸福,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那年他们二十岁,是他们各自大喜的日子,梅远迎娶了他与太子同时爱上的一个士族女子,而太子迎娶了一个远方的异域公主。
那夜太子喝的酩酊大醉怒气冲冲地去了将军府拔出剑对着梅远这样吼道,那是梅远第一次看见平日里一贯温润的太子发火,而且动用了作为太子的权威说出的话。
“酌因梅远将军数年来护国有功,智勇过人,孤封你为镇远大将军,以此嘉奖。”那年梅远二十四岁,太子郑修临登上善图王位,在登基大典的殿上这样昭告天下。
“梅远,这些年难为你了,既要作为臣子又要扮演帝王的朋友,最后,作为朋友的身份的最后请求,不论以后发生什么,请代替我照顾好梓柔,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一个不合格的朋友,一个不能让人民幸福的君王,而你,无论作为哪种身份都做的很好,真是有些羡慕你。”这是昨夜善图王最后对梅远说的话,而也每曾想是最后的嘱托与遗言。
梅远抱着晕倒的西尘穿过庭院飞花,踩着鲜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善图王生前的寝宫,熟悉的简朴的摆设,一起喝过酒的圆桌,一起研习过的文人墨迹,一起争论过的奏折,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很近又仿佛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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