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青山连绵,玉梓山在白云深处若隐若现,雾气幽然,云海翻涌,据说站在玉梓山的最高处可观天下之大势,察世间之百变。
玉梓山最高处,一女子立于峰顶,微湿的山风吹起她的衣袂,她眼神冰冷,俯瞰这苍茫乱世,嘴角勾起一丝丝冷笑,身躯虽瘦弱却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似乎世间万事了然于胸,她背对着身后的人问道:“三千,听说南荣王和北宫王都在寻我?”
“是的,小姐。”媚三千恭敬利落地回道,她眼前这个眼神清冽的女子正是举国上下都在寻找的传说中的奇女子郑梓柔,随后又转头满目担忧的看了看一旁专心玩耍仿若孩童的男子。
“西尘,姐姐带你下山去看戏好不好?”郑梓柔转过身走向一旁像小孩子般玩耍的男子,拿出手帕仔细地帮他擦掉脸上的泥温柔地说道,刚刚满目的寒气似乎也消散了。看着眼前这般模样的郑西尘,郑梓柔心中交织着怨愤与心疼。
眼前原本已年满十八岁的西尘虽相貌清丽,但眼神呆滞,举止行事如同幼儿一般,西尘在目睹了三年前父亲的惨死后,痴傻的病症便变得越发严重,从前虽说有些痴傻,也至少能像孩童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可自从那天后,弟弟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笑了,心智也更加不如从前了。
“嗯。”西尘无神空洞的双眸望着郑梓柔点着头应了一声,声音模糊且微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
“三千,日后我若站上了,你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与我一起纵观这世间风景?”梓柔看着远处的山峦语气变得柔和,眼里却有一丝哀愁。
“小姐,自那日起,三千便已决定无论去哪都会跟随小姐,与家族责任无关,是我自己的意志。”她早已决定一直都会跟随梓柔,保护梓柔,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态度坚决且忠诚。
“那我们去向师父辞行吧。”语罢,三人向丛林深处走去,三个身形削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
三人穿过树林,绕过峡谷,走过九曲回肠的山路,眼前出现一处干净雅致的院落。木屋边绿柳掩映,乱花绕篱,池中锦鲤戏水,菡萏飘香,夏蝉齐鸣,虽是
夏季,但是玉梓山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夏天的燥热,反而让人感到在浓重的雾气中有些发凉。
走近木屋,回廊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的五十左右的男人,那硬朗的五官和有神的双眼,虽着朴素的布衣,但依旧散发着强者的气场,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他曾经的英姿,他斜靠着回廊上的柱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师父,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吗?”梓柔看着回廊上的男人问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小时候最敬仰的男人,跟她过分温柔慈爱的父亲是完全不同的男人。作为臣子他是善战英武的将军,作为友人他是忠诚大度的朋友,对妻子和孩子来说又是温柔体贴的夫君和严厉又慈爱的父亲,他满足了作为男人的所有标准。
那时候,她就想:以后的夫君一定得是他这样的男人她才嫁。
“公主,你们回来了啊。”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只是转过头微微瞥了一眼眼前的三人,淡淡地回道。
“将军,你又忘了,这里没有公主。”听到男人的回答,梓柔语气有一丝恼故意把将军二字的音说的特别重。
“也再没有将军。”男人唇边滑出一丝惨淡的笑。
“父亲,我们明日准备下山。”一旁的媚三千接过两人没有后续的话道,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父亲,也是梓柔的师父,从前甚少饮酒的父亲自从那日带着他们逃到这里后,便时常一人饮酒,神情漠然且惆怅,曾经的父亲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战争前也从未露出这般神情,而且,父亲的眼里的光彩也一日日黯淡了。
“梓柔,你要明白,一旦你走出这座山,就再也不能回头了。”男人的神情变得严肃且略带担忧,面前这个神色坚定的柔弱女子自那以后早已不再是那个骄傲蛮横又爱撒娇的小公主了,看着梓柔坚毅的眼神,他知道他拦不住她也找不到借口来拦住她,既然选择苟且活下来,就绝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