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苏清蜷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老旧的手机,脸上油光一片,满是胡茬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丝毫看不出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胳膊上,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墙角那个被月光裹了一层的女人。
她的皮肤不再红润,取而代之的是与月光如出一撤的灰白色,长长的干枯的卷发遮住了脸,身上的连衣裙依旧结拜,跟自己灰扑扑的颓废样子简直是天壤地别。忽略皮肤上成片成片的紫黑,她简直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天使。
苏清近乎痴迷地盯着女人的面容,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样貌彻底印在脑海中。
这具冰冷的尸体在五天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笑着说:“我今天烤了新口味的面包,给你带了一点尝尝。”她也会说:“阳阳这孩子最喜欢跟你玩,你可得常来。”“你比他爸陪他的时间还长,不如认个干爹吧,好不好?”尤其是在阳阳生病的时候,她一脸憔悴:“谢谢你啊苏清,多亏你帮忙,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外表极为出色,在说这话的时候,即使满身的疲惫依旧掩不住她的美丽,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那双翦水秋瞳盛着盈盈水光,他的心都要跟着化了,只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
苏清抱紧了膝盖,充血的眸子渗出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他!!
佳佳怎么可能会死?!
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投下来的阴影正好笼罩住他,一双眼在黑暗中亮的惊人,隔壁房间里,邋遢的流浪汉紧紧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他不过是去外面讨了几日饭,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地盘上多了许多垃圾,再看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可把他吓得不轻。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没想到居然是个人,想去把人赶走,可仔细一看,居然是具尸体??
流浪汉一下子就慌了神。
怎么办??
周围的流浪汉都知道这是他的地盘,平日里睡觉都是挑别的地方。如今若被人知道他这里有具尸体,肯定少不了警察局问话,说不定还要被关进去。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惯了,可不想进去被里面的牢头狱霸欺负。不如躲得远远的,到时候问起来就当做不知道吧。
流浪汉下定决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一点一点地往外挪,没想到一下子踢到一个易拉罐,清脆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非常突兀。
几乎是瞬间,苏清从地上弹起来,一只手把手机塞进口袋,另一只手摸出一把小刀来。
不行,佳佳不能被他们发现,现在还不是时候,谁都不能找到他们。
还没到时候。
他默了默,紧紧握着小刀,瘦削的身子贴着墙,脚步尽可能地放轻,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惊到外面的人。
那一声脆响之后,门外就没了动静,想来应该是在门口窥视了一番,想要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既然人不多的话,他就有机会。
想到此,他悄悄地移到门口,刚探了个头,便看见月光倾泻的地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想也没想就迅速追过去。
前面的流浪汉跑的飞快,身后一直有种被人追着的诡异的感觉。直到背后传来清晰无比的脚步声。
他咬着牙,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迅速下了一层楼。可是在跳最后那几阶台阶的时候,一不留神崴了脚,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走,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来,一下子就给飞出去。心理真是后悔死了,为什么非要去看那一眼。现在这个追过来的,肯定是凶手了吧?!
往日里几层楼的高度根本难不住他,可如今却像是怎么都走不完,他慌了,想了想,在下一层拐了弯,直接去另一条路,他记得,除了这条外,还有一条不怎么用的逃生楼梯,许久没人去,应该能走吧?
算了!
是生是死就赌这一把!
他凭着记忆往另一个楼梯的方向移动,却忘了这座居民楼废弃已久,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又鲜有人来,就算是步履轻便的猫儿,踏上去也会留下足迹,何况他这个伤了一只脚的人。
苏清追到楼下,四处望了望,找不到人影,正在思索着是不是该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余光看见了地上深浅不一又纷乱无章的脚印。
刚才他听见肉体撞在地上的声音,想来是那人急着跑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看这足迹拐了弯,应该是想去另一条路,横竖都在一层楼,他逃不掉。
那么,他也没必要着急追了。
苏清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坦然,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看着四处流窜却无路可逃的猎物,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那人毁了佳佳,等于间接毁了他。反正总归也是要杀了他报仇的,先杀一个练练手,未尝不可。
要放在以前,他决计不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佳佳已经没了啊。
这件事就像一道坎,原本是抵着他不让他彻底堕落的墙,现在就是魔鬼的大门,轻触就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