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吏部来人了。”墙那头传来了何杲小屁孩的声音。

“郎君郎君，穿着官服的人来了。”秦忠小朋友再度发挥了他在危难中救主的大无畏精神。

任命，下来了。

何栗任秘书省校书郎，潘良贵授秘书郎，秦桧补西京宗学教授。

秦桧同学还不知道，他这一只来自未来的蝴蝶轻轻拍打着翅膀，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算了算时间，离上任还有一个多月，秦桧同学决定回家把媳妇儿接来，与秦忠谋划了半天，主要是他说，秦忠听之后，秦桧把一串钥匙交到了邻居何栗的手中，理由是万一自己的路上把钥匙丢了，这还有一把备用的。

何栗点了点头，向秦桧保证会照顾好他的院子后，秦桧在汴河的码头租了一艘船，带着小厮，烟花三月回江宁。

运河的水恢复了往日的流动，河两岸的柳条发芽抽枝，青绿色的柳枝垂下，春风吹过，柳枝轻轻摇曳，煞是好看，秦桧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景色，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夹杂着丝丝清甜，他微微眯起眼睛。

“郎君，照这个速度行驶，我们四天后就能到江宁了。”秦忠咬着一块烧饼走出船舱。

“估摸着咱到了，那信也就到了。”秦桧点了点头，早知道就不写那封信了，简直就是浪费不该浪费的钱。

“郎君，咱以后就生活在汴京城了？”在江宁呆久了，秦忠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那里。

“或许吧。”秦桧点了点头，并没有将话说死，据他的了解，十一年后，历史上的北宋因宋徽宗、宋钦宗被女真人掳到北方而灭亡，而他和自家媳妇儿则是作为陪伴的对象一起到了北方。

“娘子说了，郎君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有郎君的地方便是我们的家。”小朋友的伤感是一时的，秦忠小朋友又乐滋滋地说道。

“心安之处便是吾乡。”秦桧嘟囔道，这是苏轼当年乌台诗案后被他牵连的人的小老婆说的。

“郎君，你要不要吃烧饼，今天早晨姚掌柜让小二送来的。”秦忠从怀里摸出一包油纸，递到秦桧面前。姚掌柜便是他们没在东京置下产业前的那家客栈的掌柜，那位老丈的儿子，在他们离开之前，掌柜的真的没收他们的饭钱，秦桧过意不去，便让秦忠在卖首饰的铺子里给掌柜的老婆和女儿买了一套眼下时兴的首饰，作为谢礼送了上去。

士农工商，商户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最低等的，虽然说姚掌柜因为老爹一句“得此相者可以杀人”而害怕过秦桧，但人的心总是肉长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姚掌柜也逐渐摸清了秦桧的脾性。这一来二往的，两人也交上了朋友。

秦桧拿了一块烧饼，咬了一口，满嘴的芝麻，他低头一看，好家伙，这烧饼面上的芝麻撒的密密麻麻，不留一点空隙：“姚掌柜这回下血本了。”

“小二跟我说，这烧饼是姚大娘子三更起来做的，拿给我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秦忠嘎吱嘎吱地将手上的烧饼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将一颗芝麻卷进了嘴里。

“回头让娘子挑些实用的物件给姚大娘子和三娘送去。”秦桧点了点头。姚大娘子是姚掌柜的媳妇儿，姚三娘是姚掌柜待字闺中的三姑娘。

行船四日，终于在太阳挂西边的时候抵达了江宁府的码头，秦桧站在船头，伸伸胳膊腿，远远地便看见自家俏生生的媳妇儿带着小惠站在岸边。

船靠岸了，没等艄公将船板搁好，秦桧便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在秦忠的提心吊胆之下非常平稳地落地，脚……没崴。

“娘子。”秦桧兴冲冲地迎了上去，一把抓着媳妇儿的手。

“官人。”王氏抿了抿嘴，眼眶一红。成亲以来，这是秦桧离开她最久的一次，她上下打量一番，“官人怎么瘦了？是不是秦忠没有照顾好？官人在汴京可有冻着饿着？秦忠那小子，回去后奴家定要好好收拾他。”

提着大包小包下船的秦忠小朋友那个委屈啊，眼泪鼻涕一把流：“娘子，我把郎君照顾得好好的，他现在比去的时候还胖了些。”娘子这明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虽然说春闱考完后郎君是瘦了，但这些日子吃好喝好地完全补回来了，还胖了好几斤。

秦桧瞥了委屈的秦忠一眼，摸了摸的确比走的时候圆了一圈的腰，点头道：“秦忠这小子就差没把我当猪养了。”

“官人，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牲畜的。”王氏啐了一口，破涕而笑。

“好了好了，笑了就好，回家吧。”秦桧笑眯眯地看着媳妇儿梨花带雨的笑脸，忍住了亲一口的冲动。

王氏面色含羞地看了秦桧一眼，想将手抽回来，却被死死地拽住，王氏无奈，与秦桧一同往家的方向走去，经过小惠身旁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小惠连忙低下头。

残阳如血，洒落在秦淮河上，波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