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娘娘恕罪,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娘娘,奴婢现在就去太后宫里再把那东西给偷回来,恕奴婢真的不能说,奴婢一时犯浑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求娘娘恕罪……”
芷汀跪地叩首,恳求明澜的宽恕。
明澜深深闭目,向殿外淡淡吩咐了一声:“来人。”
韩通和两个侍卫进来,韩通躬身一揖:“娘娘还有何吩咐?”
“即刻送她出宫。”
明澜紧闭着眼睛,她始终无法原谅背叛她的人,即便是她身边最亲近之人她更是无法原谅。
她虽不知道芷汀在墨轩斋偷了什么东西给太后,可是从常公公已然为之色变的神情来看,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芷汀死咬牙关哭着就是不肯说,权衡再三,还是决定送芷汀出宫比较妥当。
“是,带她下去。”
韩通挥手,侍卫押着芷汀向殿外走去。
“娘娘,娘娘,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宫,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你这个贱婢不要在难为娘娘了,你可知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即使娘娘饶过你,太后那帮人也不会放过你,娘娘送你出宫那可是对你够仁至义尽的了,你还不速速离开,免得污了咱家的眼睛!”
小顺子心里那个气啊,芷汀这个死丫头,他还真给看走了眼!居然敢做出背叛娘娘的事情,就活该给乱棍打死这丫头。
“你不要怪我狠心,现在赶紧出宫去,兴许尚能保得你一条性命。”明澜深吸一口气,依然面窗而立,紧阖双眸,眼角涟涟清泪止不住掉落。
“眉芬,求你让娘娘收回成命,眉芬,求你了!”芷汀跪下恳求眉芬。
眉芬侧首,含泪看着芷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当真是糊涂,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你……”眉芬气结,断然转身。
“带下去。”
韩通挥手,侍卫押着芷汀出去。
听到芷汀真的要被带走,明澜突然出声,“等等。”
水雾凄迷眸子登时为之一喜,芷汀倏然折返了回来,跪地请罪,“娘娘”
娘娘这是要收回成命,要留下她了吗?她就知道娘娘舍不得送她出宫。
“这包银两你带着路上用,宫外不比宫里,在外面什么都需要开销,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一切,你出宫后可去珍宝轩找殷公子,他会负责你安全离开金陵,以后别再回来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离开,有多远,就走多远。”
明澜从眉芬手中取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到了芷汀手中,双眸垂泪望着芷汀,明澜无耐摇了摇首,哽咽道:“去吧。”
芷汀懵了!
娘娘真的不要她了!娘娘不要她了!
“娘娘”芷汀伏地叩首,泪水簌簌滚落。
眉芬哭泣着侧过头去不愿再看她,无论芷汀做了多少错事,她都可以原谅,但是这次不行,常公公那焦急懊悔的模样,眉芬怎么感觉好像天要塌了呢!
“芷汀,你先离开段日子,今番我明澜若能躲过此劫,兴许你我还有再见的一天。”明澜猝然侧首,把心一横,大袖重重一拂,冷声道:“带走。”
“娘娘,娘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瞧着被带走的芷汀,少顷,明澜提起裙裾跑向宫门,凝望着远去的芷汀,嘴唇嚅嚅:“芷汀”
眸色悲戚,喃喃轻语:“希望你不要怪我狠心,我若不送你出宫,你,必死无疑!”
金陵皇朝隆庆三年九月初九,重阳节,秋高气爽,景色宜人。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登高秋祭大典,皇后明澜携二皇子段重九,三皇子段天翔代天祭祀,乘华舸,泛江而去。
铜雀台上,明澜站在楼阁上举目四眺,望向北方,眸中有着一抹殷殷期盼。
汀州岸上百姓见到茕茕孑立在铜雀台上一身金凤皇后袍服的明澜,百姓们皆伏地恭敬叩首,“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是这个美丽、孤寂女子独自撑起了金陵天下,使民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鼓乐丝竹之音齐奏,明澜焚香祝祷,祈求风调雨顺,祈求百姓能过上安宁祥和,太平日子,同时也祈求宸早日归来。
瞅着铜雀台上虔诚伏地叩拜的女子,百姓们对明澜更是心中崇敬万分,一个个在心里祈求着帝君平安,希望帝君早日归来与帝后团聚。
宣读祭文完毕,明澜似乎总是看到宸站在香案前方宣读祭文时英姿飒爽,轩昂挺拔身姿,往事历历在目,触景生情,颤着手拿起亲制的茱萸香囊为两位皇子亲手佩戴在脖颈上。
举樽、倾斛,亲啜菊花酒,喉中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一年了,然而她对他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一次比一次强烈,每思及二人浓情蜜意处,心如刀绞,疼痛不已。
手扶着雕栏,呆然凝望着朗朗天际,心中充满了希冀,她始终相信宸还健在人世,殷公子应该不会看错,那个站在绝顶之上极目远眺的男子一定是宸,一定是的。
铜雀台下,突然一片哗然。
就听到礼官一声高唱:“太后老佛爷,贤妃娘娘,敬妃娘娘,贵人娘娘到!”
仪仗华幔逶迤前行,禁军随护前方开道,手持降龙杖,一袭寒鸦色飞凤朝服周太后步下凤舆,周太后眸光犀利,雍容华贵脸庞冷冷的抽着,浑身上下充满了威严,肃杀之气。
身后,三位嫔妃紧随其后,那阵仗好不威风!
汀州岸上,周太后端然坐在凤座上,接受百姓们的叩拜:“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怎么来了!
侍立在身侧的小顺子眼尖的瞅见了汀州岸上缓缓行来的队伍,惊愣不已,“娘娘,是太后!怎么贤妃娘娘、敬妃娘娘、贵人娘娘她们都来了?”小顺子十分纳闷。
“太……太……太后……”常公公神色立变,眉心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他看向一脸平静的明澜,下垂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状。
完了,完了,谁来救救娘娘?
常公公闭目垂首,握拳捶打着额头,痛苦摇首。
突然,常公公在明澜身前双膝跪下,眸色诚挚:“娘娘,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娘娘务必要相信陛下,陛下对娘娘一片良苦用心那都是为了娘娘好,陛下当时,当时……”
“常公公,你到底在说什么?”明澜惊凝了眉眼望着懊悔不已的常公公。
“明澜接旨!”
明澜刚下得铜雀台,就听到传旨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之尊,与朕同体,宜承宗庙,为天下母,岂易哉!明皇后行跋扈、性善妒,无能容,甚失朕望,故拟此诏废之。钦此”
“废后还不快快接旨!”
“废后接旨!”
“废后……”
轻阖眼睑,浓密卷翘睫羽下映了一层淡淡的剪影,眉目间染上了一抹微微的倦意,明澜缓缓抬首。
传旨太监触到明澜平静无波的眼睛,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消弭在了唇齿间,回首看向身后的周太后。
周太后冷肃着面孔,嗓音冰寒刺骨,“废后,你还不速速接旨!”
双眸丝毫无惧迎上周太后冷然目光,语声清幽,淡淡道:“此诏蹊跷,请恕明澜不能接旨。”
“你……”
周太后重重的拍向凤座扶手,“哀家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太后息怒,非是臣妾斗胆忤逆太后,只是天下人皆知陛下去岁落水,銮驾未归,但不知太后所颁诏书是从何而来?故而,恕臣妾不能接旨。”
语声不卑不亢,竟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周太后更是惊讶不已,明澜,这个该死的女人经过这一年的历练似乎变得冷静、聪明了,当真有些不好对付呢。
哼,只可惜呀,明澜,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宸儿会早先就已立下废后诏书,这可是除去明澜这个眼中钉的绝好时机,她又岂会白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学士明怀玉何在?”
明怀玉起身近前,俯首见礼:“微臣在。”
“你来瞧瞧,废后怀疑圣旨的真伪,相信你这个大学士应该认得陛下的笔迹才是。”
刘公公将圣旨递与了明怀玉,瞟了一眼明澜,刘公公眼睛里有着一抹得色。
明怀玉双手捧着圣旨放眼一观,手有些微颤抖,侧首看向地上依旧跪着正一脸疑惑看着他的大哥明怀文,明怀玉嘴唇微张,呆然望他,眉心渐渐凝起。
“明大学士,这圣旨可是真的?”
周太后正了正襟,凤眸里此刻意兴阑珊,说不出的快意。
“这……”
瞥见了侄女明澜投来的探究目光,明怀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性,转首复看向周太后:“太后,此诏兹事体大,可否容臣等再……”
“明怀玉,难道你想徇私为废后脱罪?”周太后眸色骤变,狠戾的眸子瞪视着明怀玉。
“太后息怒,臣,不敢,臣只是担心万一有人心存不轨,借着陛下銮驾未归之际,趁机矫诏以图阴谋废黜皇后娘娘,还望太后明鉴。”
“你休想糊弄哀家,你就说这圣旨是否出自陛下之手?”
“这……这个……确是陛下笔迹,可是陛下并不曾颁发过此诏,所以对于此诏还是有必要以辨真伪,还望太后谨慎视之。”
“哼,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替废后脱罪,明怀玉,枉你一代大儒,竟敢公然徇私、护短,哀家岂能容你在此大放厥词!来人,将明怀玉与哀家拿下。”
“慢着。”
段奕离挺身而出,“母后,明大学士所言非虚,皇嫂高义,天下人有目共睹,奈何母后偏生要与皇嫂为难,皇兄与皇嫂伉俪情深,试问皇兄又如何会有废后之举,还望母后三思!”
常公公也来到近前跪地:“太后,相王爷言之有理,这件事从头至尾老奴再清楚不过,还请太后详查。”
“大胆奴才,就凭你一个阉人,也敢为废后求情……”周太后气结,这个女人当真可是麻烦
周太后手拄降龙杖来到岸边,看着铜雀台上跪着的明澜,一声冷喝:“废后公然抗旨,哀家有降龙杖在手,你们还不速与哀家拿下她!”
有侍卫向铜雀台划船驶去,岸上百姓一时哗乱,也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了一句,“皇后娘娘有功于朝廷,皇后娘娘不能废!”
百姓们皆伏地高声附和:“皇后娘娘不能废,皇后娘娘不能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