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有些胖的女人扶着腰坐下,用拧干的抹布擦手上的面粉。
“当然,珊卡阿姨。”
珊卡的脸颊和萝薇一样是红的,却像久未采摘的杏,透露出涩滞的疲惫。
他其实不怎么和女人交流。为了缓解尴尬,随手抓起根冒热气的蒸萝卜,咬起来还有些生。
“明天萝薇就要去巴波学园,参加入学试了,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和她一起去呢?”
萝卜断裂,发出清脆的响,而后再未传出咀嚼声。
“但那不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么?”
“那有什么?”
珊卡看向烟雾缭绕的天花板,眼睛里浅浅的昏黄。
“生下她以前,我也常常一个人。”
萝卜里有一股草的苦味,但伊洛却不敢咀嚼。
“您是希望我陪着她考试,还是陪着她到那儿就行?”
“如果必要的话,我希望你陪着她回来。”
各种香气随着白烟,冒得满屋子都是。闻久了,便能闻出藏在油盐背后的,厨房木材疏松的味道。
“可以吗?”珊卡的眼睛定着伊洛。
“不是啊,珊卡阿姨。”
某种令他羡慕而感动的情绪,从心里破土而出。
“我本来也打算去巴波学园的。”
珊卡看着男孩从湿腾腾的厨房离开,一个人坐在半透明的雾气中。
她一直明白,女儿是称职的女儿。
她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称职的母亲。
但母女之间,哪有用称职来形容的呢?
男人在小班达尔,大部分的时间里,家中都只有她们。在那些窘迫和无措的细节里,她们像针和线,密密缝补起空隙。
但这不该是萝薇的生活。
所以她告诉萝薇白塔三条的发布,鼓励女儿参加入学试——像把线引进另一匹丝路。
珊卡的腰有些酸,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一把种子,撒到地上,扎眼间便根深蒂固,长成一截细细的树干。撑着树干,一鼓作气地站起来。
她的异能叫【绿的母亲】,能够加速植物生命的进程。
那截树干不断生长,却只是横向的,旁枝逸出,变得粗壮。而后还未高及胸口,就低落枯萎,朽成松脆的焦黑。
她的兜里有好多这样的种子:长不大的品种,容易被折断、消耗。
借着厨房的雾气,她伫立在一片淡淡的白色中,聆听大堂里的对话。
“萝薇,和我讲讲巴波学园吧,入学试什么的。”
回到餐桌的伊洛说。
“哦,好。”
少女看了他一眼,咽下还未说出的请求,轻声说道:
“巴波学园入学限制,是十到二十岁的异能者。
“它并不收取学费,而是以入门费代替。因为他们以培养出强大、博学的人为目标。”
“那学园怎么维持下去?总得花钱吧?”
“任务抽取佣金。还有优秀的毕业生,也会大张旗鼓地给学园做赞助。”
他们讲了一小会儿,末了,伊洛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似的说:
“萝薇,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她明知故问。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巴波学园吗?事实上,我天天这样也挺无聊的,而且我不太明白异能……”
“好。”
伊洛显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会这么轻松,朝少女露出短促的笑容。
萝薇也是笑笑。
从伊洛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两人在厨房谈了什么。
萝薇没有转过头,她知道那边的雾霭里有双眼睛。
她想要照顾她。但照顾这个词要怎么定义呢?
是给家长提供帮助;还是让他们继续认为,自己是能操持的大人呢?
她觉得有些好笑,是可爱的好笑。
因为是不稳定的三口之家,所以一个尽力抵达成熟,一个极力避免衰老,但总归太吃力。
这抵挡时间的行为就像泡沫,弥补了生活的残缺缝隙。若她们开诚布公,反而会捉襟见肘。
便把这蓝眼睛的男孩,视作纽带吧。
“对了,你之前有什么要求来着?”
“啊?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