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宝石争夺,最后演变成了对遣散款的相互劫掠,穷途末路的人们,只需要一根导火索就能不顾一切。
他看到那个捡起铁片的孩子嚎哭,而孩子的父母交叠在一起,早已失去了呼吸。
四周皆是血泊与哀嚎,夕阳之下,荒芜一片。
黑特对人们的肆意命令,充当伤人利器的铁片,鼠群的失控,还有异能者的介入,种种的种种,最终让这场混乱变成了自相残杀。
“伊洛,快把珐瑠叫出来吧。”
孚尼拍了拍他,喜不自胜地说。
十四岁的少年还保有天真,像大多男孩做了勇者斗恶龙的梦,此刻还沉浸在慷慨激昂里。
这句话却让伊洛如梦初醒。
珐瑠呢?
刚刚的争斗太过混乱,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珐瑠的存在,而现在,珐瑠去哪了?
珐瑠呢?
伊洛看向人群。
从他的眼神里,孚尼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人群中来回寻找,却始终找不到珐瑠的身影。
两人急匆匆地回到棚屋,门帘大开着,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除了那床废被子不翼而飞。
是走了吧。早已和伊洛做了告别。
现在想起来,那家伙加入得最晚,离开得却最早。
他把孚尼走后,棚屋里发生的对话,和小胖子解释了一番。
尽管“小胖子”这个外号,也是珐瑠起的。
夕阳沉了下去,暗蓝的天空,他们出了一身汗,风里面很冷。
珐瑠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蹦出一句:
“他肯定死不了。”
“嗯。”
“伊洛,跟我去激活馆吧?”
“我们都觉醒了,没必要吧。”
“不是,你跟我来,跟我来就知道了。”
小胖子带着他,在夜色的银刃城里飞奔。
远处的巴波学园和纸花街灯火通明,散发着热闹的氛围。
夜风驱逐了心中的愁雾。
孚尼把他带到一栋绿色的小楼前,厚着脸皮敲响了门。
“师父,我回来了!”
几乎他发出声音的同一时间,门就打开了,老人一把将他们拽进去,看了孚尼一眼,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以为激活馆是你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伊洛在一旁,识相地没说话。从天花板延伸到墙壁的苦难壁画,着实叫他吃了一惊。
老人把手放在孚尼的脖子上,轻而易举揭开了空气膜,皮肤重新生长,眨眼之间,让伤口愈合了大半。
“跟我进来。”
老人把孚尼安顿在二楼的房间里,过了一会,慢悠悠地下楼,终于不再把伊洛当成空气。
“你是谁?”
老人不客气地问道。
“我是孚尼的……在铜沙区的朋友。”
他不好意思地把钱袋放在桌上,让自己看起来像模像样一点。
“他说你是大哥。”
“只是……相依为命而已。”他拘谨而客气地说。
“年纪最大,责任心倒是最小,还要我的徒弟去救你。”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他现在是我的学徒。如果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伊洛说。
老人看了他一会儿,淡淡说道:“上去吧,叫他以后收收心。”
伊洛上楼,推开了房间们,孚尼的脖子上贴了一块厚厚的纱布,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
“怎么样,师父同不同意你留下来?”
“同意了,我没答应。”
“为什么啊?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待在激活馆不好吗?”
“我已经找好出路了。”
“什么出路啊?”孚尼把脑袋凑过去。
“保密!”
他往小胖子圆圆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说一下有什么要紧?再说了,你不告诉我,以后怎么联系?”
“这有什么?我都知道你在哪了,想见面还不简单?”
“说一下啊。”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好好和你的老师学本事吧。”
“你不告诉我也行,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别不好意思来找我。”
孚尼嬉皮笑脸地说。
“滚!”伊洛踹了他一脚,“你别跟我瞎炫耀。”
“我说真的。”小胖子固执地说。
“混不下去了我不会找你,要是混下去了,我倒有可能来找你。”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所以我应该,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找你了。”
粗粗的呼吸声。
那颗圆圆的脑袋里,迅速搜索着词汇,最后似乎怎么也找不到答案,紧闭着嘴巴,看着伊洛。
这是一场太过仓促的告别。
离开的时候,伊洛看了激活馆一眼,绿色的房子,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他知道孚尼这几年是什么样的,孚尼对知识很贪婪,所以才能成为棚屋的小医生。道听途说的传闻,不知真假的偏方,都记在那颗脑袋里。
所以他知道,对于孚尼而言这份机会多么珍贵。
他的心里装了太多的念头,有仇恨,也有苦。
而孚尼不一样,尚且年幼,尚能开心地成长。
他不想瓜分这个机会,也不想小胖子被过往缠住,所以主动选择了分离。
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他的钱袋很沉,心里却轻飘飘的。
明明想好了,往后不能毫无依托和目标,一不注意,却又成了孤家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