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你已经敲开了普度众生的大门，但是你的内心的众生并没有足够广阔。”
佛祖半跪下来，一直蚂蚁爬到他的手指上，
在星光之下，佛祖也拾起一树枝。
接着，佛祖一手是蚂蚁，一手是树枝。在星光之下，他展开自己的双臂，就好像他双臂之中怀着宇宙。
“你认为，众生是什么？”
地藏哑口无言。
“你的众生只是你周围的人类，但是众生却不止是你周围的人类，世间万物，一切皆有联系，众生是何物？”
地藏无法回答，但是他知道答案。
“宇宙。”
佛祖微笑。
“众生就是这个个宇宙。”
佛祖双手凑近，手指的蚂蚁爬到了树枝上，然后佛祖把树枝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一切皆有联系，每一个不同的存在相互接连，影响，好像螺旋一般，不断向上扩散，于是，不间断的联系就构成了一切，构成了宇宙，如同蛛丝网一般，动一个结眼，就会影响到整个蛛丝网。世界一切万物皆在联系之中，这些联系就构成了宇宙。”
佛祖带着微笑，地藏看着佛祖那光辉的姿态不由心悦诚服。地藏知道了自己的无知，自己的幼稚。
“你能够明白的，你也是这个宇宙之中的一员，我只是这个联系的宇宙之中的一个结连，你也是。你做的的事情，不止是影响了了你周围的人。”
佛祖带着慈悲，而哀伤的脸容。
“你之前召唤风雨，虽然解决了你这个地区的干旱，却使得另外一些地区变得更加干旱，甚至一些本来不会干旱的地区变得干旱。而你帮助这里的领主鼓起士气，虽然你拯救了很多这个领主的士兵的生命，但是同时，这些士兵却全数杀害了另外一个起兵的贵族的士兵。而现在，领主为你大肆建造佛寺，砍伐了那些本来在这里安静生活的树木，破坏了那里动物的生活，刚才的蚂蚁，就是因为建筑寺庙的原因，不得不选择离开这里。”
地藏非常震惊，这是它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知道，你的内心，已经被别的存在填满了，虽然说是为了自己，实际上，也只是为了他人，你愿意牺牲自己让他人幸福，但是，你的内心还没有宽阔到容纳下所有，现在，我的一席话，会使得你的内心开始容纳下所有的存在，但是，这个容纳的过程是痛苦的。”
佛祖带着的微笑，让地藏感觉到痛苦。
“那我该怎么做啊！佛祖大人！！！”
地藏哀求着佛祖，希望能够指引它。
地藏知道，现在明白了众生，而自己做的事情，一直都是让另外一些人痛苦，地藏不知道如何是好。
善良的地藏感受到一种新的痛苦，一种未曾拥有的痛苦。
“无须担心，这是你必要的苦行。”
“内心向佛，自然能够渡过孽障。”
佛祖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宇宙无边，佛法亦无边……”
说罢，佛祖再次化作光点，消失在虚空之中，地藏看着佛祖曾经在的道路上，现在，它只能看到满天的星辰。
……
…
经过大半年的修缮，佛寺已经完成大半。
在热闹浩大的送神仪式下，地藏被送入了佛寺。
不久，一些得道高僧听到这个佛寺，也慕名来到这个佛寺下，打理佛寺事务。
佛寺天天都是香火鼎盛，甚至很多外地的人都来这里向着“无比善良，神通广大”的地藏祈求。
从倾听更多的人的祈祷开始，地藏就开始感觉无从下手。
因为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比如说，有一个做粗米生意的商人，向地藏祈求着，让另外一个做精米生意的商人出事，好让自己的生意好做一些。而精米生意的商人则也向地藏祈求，让粗米生意的商人出意外，好让自己的竞争者消失。
当然，这两个商人都没有得到地藏的帮助，佛寺里面的僧侣告诉他们，是因为贡品不够。接下来他们居然开始了贡品竞赛，进贡的贡品越来越夸张，不久就变成了恶性竞争。最后，那个粗米生意的商人居然把自己的女侍杀死作为活祭。
地藏非常痛心，因为那个女侍并不想死。
虽然最后因为杀人，粗米商人被抓走，导致精米商人的愿望达成，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感觉无法接受。精米商人感谢地藏的恩泽，捐献了更多的钱财去修缮佛寺，但是就算佛寺变得再奢华，地藏都是无法感觉到一丝开怀的感觉。反而越是奢华，地藏的内心就越是痛苦，越是空虚。
地藏感觉到，自己是孤独的，虽然有这么多人关注自己，但是自己还是孤独的。
一味的赋予恩泽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取而代之的是束手无策的痛苦。
地藏感觉自己无法再去给予任何人自己的恩泽，因为或许自己的恩泽，会导致更多的人陷入不幸之中，这是善良的地藏不忍心看到的。
于是地藏开始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人们也渐渐发现，地藏开始不灵了，他们怀疑地藏已经离去，或者已经变得铁石心肠。
“地藏大人已经不会为我们显灵了。”
随着信徒们的流言，那些信徒们开始失去了对地藏的信仰，佛寺的香火开始慢慢减少。
看到如此，僧侣们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的饭碗不保，于是那些僧侣们为了不让信徒们流失，他们公然散布谣言：
“地藏大人不显灵，那是因为由于领主的暴行。”
这一下子，就惹来了罪祸。
因为僧侣散布的言论，使得信徒们开始谴责领主，但是领主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很正常地统治着这个地域。
一开始领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他表示，会努力工作，因为领主受过地藏的恩泽，他也相信可能是自己真的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然而虽然之后工作得非常努力，但是地藏却依然没有显灵，这一下子领主就非常苦恼了。
这时候，一个巫女求见，她给领主说，
“在这么下去，就算您再努力，地藏也不会显灵，您的威望会因此失去，失去威望之后，很有可能会被那些贱民打倒，到时候您在史书上留下的只会是无能和不作为的形象。”
领主心慌，
“在我看来，这像是狸猫妖怪的妖术把戏，应该将这些妖术把戏公布于众。”
领主听罢，点头言好。
次日，领主带着巫女，在事集上巫女对着人们说着地藏的坏话，然后她指出，那些保护大家的，并不是这个地藏而是旧神。
而地藏和那些僧侣都在欺骗大家，他们都是虚伪的。
大家都众说纷纭，半信半疑。
一位老者走出呵斥领主无耻，将自己的过错归结于地藏和僧侣的虚伪，并且污蔑地藏大人的圣名。
领主有口难辨，十分难堪。
回到居住地，领主内心由衷地感觉到佛寺和地藏的存在严重威胁了他的统治。
此时，巫女对领主进言：
“如不处之为快，必然会危及统治”
“摧毁佛寺，捣毁地藏。再立旧神，此为上策。”
领主听罢，觉得确实如此，于是大手一挥：
“传令下去，摧毁佛寺，捣毁地藏！”
一声令下，众士兵带上工具，火油去摧毁佛寺。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领主带着士兵们来到了佛寺面前，拿出所谓的罪责书对着佛寺宣读，僧侣们难以认同这些罪责，并且指责领主忘恩负义，实为可耻。
此时，越来越多人汇聚在道路上，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围观了起来。听到了僧侣们和领主的谩骂感觉到有趣。
领主震怒，他忍无可忍，于是命令士兵们倒上火油，准备烧掉佛寺，但是士兵们由于之前地藏的显灵，不敢烧佛寺。
领主举起长刀：
“我是领主！谁敢不做！处死！”
士兵们害怕被处死，于是就拉起手中的火箭，火箭被射出，射在佛寺的建筑上，领主让士兵抛出带火的干柴，还有在佛寺的周围淋上火油……不久佛寺就开始烧了起来。
那些僧侣和住在里面的善男信女开始大声求救。
地藏听到人们的求救声，感觉此时不能再坐以待毙，它召唤出风雨，随即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在地藏的心中，它只是想让人们不要为了这些无谓的争斗而死去，因为在佛寺里面，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为这次闹剧而死去。
很快，大雨就将燃起的火扑灭了，
巫女看罢，冷冷一笑。
“大家看啊！这个地藏，只有在自己危险的时候，才使用法术来保护自己！而你们生活得艰难困苦，它都不会再出手相助，这是何等自私！”
巫女举起她的长杖。
“而且！它还把自己的自私归罪与领主大人的不作为！这样的地藏，能够信任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巫女的蛊惑有了很大的效果。
“地、地藏大人变了……”
一个士兵不愿相信地看着被扑灭的大火。
“对！地藏已经变了！它不会再为你们做出任何的贡献，只会想着自己！！！你们想想旧时的神灵，是它们！是它们一直都在保佑着你们！而不是这个自私的地藏！！！”
下面的人开始相信巫女的话，包括士兵和民众，他们都非常愤怒。
他们感觉到地藏背叛了他们，欺骗了他们，他们恨不得自己亲手把地藏敲碎。
领主下马，他挥着长刀。
“给我杀进去，准备好火油！”愤怒的士兵们冲了进去，见人就杀，然后直冲殿堂，举起火油，到处倒油。
领主看着灵台上的地藏，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拿起一把大锤子，走向地藏。
地藏看着领主，心中隐隐作痛。
地藏明白一切都是由于自己，所以导致了此等惨剧，领主身后众僧侣和善男信女的性命，都是由于地藏的过失而失去生命的。
地藏心灰意冷，它不知道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但是它却深深地认识到，自私的可怕。
自私，使得自己放纵了所有人的欲望。
所有人，永远只会为了自己。
虽然地藏做了很多好事，人们会感谢他。
但是地藏的显灵一旦被人们当做习惯，那么失去的时候，人们就会愤怒。
他们不需要一个不会对自己有用处的地藏。
地藏因为自私，而使得他人的自私摧毁了它自己。
就如同眼前的男人，
地藏知道领主虽然名义上说是报答地藏，但是实际上是为了能够获取民众的信任而建造这个佛寺的，而现在这个佛寺威胁到他的统治，那么他就要捣毁这个佛寺。
地藏虽然可以直接把眼前这个男人撕裂，然后让自己保住一命，但是这样做有何意义？
就算收回信仰，那么自己也不也就是继续新的一轮自私的欲望循环。
无限的循环没有意义。
于是地藏选择了放弃，它明白，这个宇宙太大太大了，自己的无法去使其变得更加美好，而到头来，自己所谓努力，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每个存在都是自私的，这个世界遵循着一定的平衡，不可能使得一切都变得美好。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作着无用功。
大锤一举而起，然后猛然挥下。
领主的大锤直接把地藏敲碎了。
地藏在被敲碎前的一刻……
地藏顿悟了。
所以说需要佛道。
佛道使得人们接受这种世界的平衡，所有人都必须承受痛苦，而最后，才能修成正果，得道成佛。
这就是佛祖留给它的“苦行”。
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
直至奢华的佛寺完全变成了黑炭的废墟。
之后，很多盗贼过来光顾，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搜寻没有被烧坏的“宝藏”
而再过几天，等盗贼们发现真的已经无宝可寻，佛寺变成了再也没有人光顾的死地。
此时，一个身后泛着佛光的长耳男子，却到来了。
他翻开烧成木炭的顶梁木，然后在好像神座的地方，找到了漆黑的碎石碎片。
“佛、佛祖大人……”
那是地藏的遗骸，虽然还有意识，但是地藏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佛祖摸着漆黑的碎石，痛心疾首的样子
“罪过……罪过啊……！”
“佛祖大人请不要悲伤……这是我自己找来的。
地藏的声音非常微小。
“我明白了，没有道，人们只会毁灭自我，自私不是邪恶，邪恶的是没有道的自私。”
“世界万物都要有这种道的存在，也要接受这种道。”
佛祖流着眼泪点点头，
“没错。你说得没错，万物轮回，必须有道，无道，只有灭亡。”
地藏感觉到自己笑了，虽然它从来没有笑过，因为它没有肉体，不知道如何去笑。
“结果而言，我还是孤独的。我和当年一样，都是没有什么区别，我不能行走，不能移动，只能看着日落日出，我不能真正的改变什么，或许我自以为是的改变，只会使得一些人因为我而变得不幸。”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既然还是会变得那么痛苦，不如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消失的同时，也就会失去那种痛苦。”
“反正……我也不过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地藏罢了……如果我是鸟儿，如果我是人，或者什么更为简单且能行动的存在那该多好……”
“呵呵呵……偏偏是个地藏……”
佛祖拔出一把利刃，
“那么，我赐予你第二次生命。”
“……！”
地藏不可思议地看着佛祖，佛祖露出自己瘦弱的胸脯，最后，他一刀插入自己的胸口。
“佛、佛祖大人！！！”
“唔啊啊啊……！”
佛祖因为痛苦而扭曲了面容，他的胸口流淌出大量的灵血。
但是佛祖还是忍住了痛苦，他硬生地从胸口划出了一块肉。
佛祖拿下那块肉，对着地藏。
“这是我的血肉，你就依赖我的血肉，获得身体吧。”
说罢，地藏周围绽放出无限的佛光！
佛光直冲天际。在方圆数十里，都能够看到那份耀眼的佛光！
在佛光之后，原本的地藏碎石上，出现了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女性。
佛祖脱下自己的袈裟，披在女性的身体上。
女性这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自己的身体。
佛祖掏出一面镜子，在镜子之中，女性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脸，她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那是一个人类的脸，有着如同无尽草原一般嫩绿色的眼睛，那个高挺的鼻子，如殷桃的嘴唇……那一头柔顺的绿色长发散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儿。
“这、这是……”
“这是你新的肉体。好好珍惜吧。”
佛祖带着虚弱的神色，女人……地藏她抬起头，看着佛祖。佛祖那慈祥的目光让地藏感觉到由衷的崇拜。
“佛祖大人……我……”
“你拥有着让人惊叹的力量。”
佛祖大人说道，
“似乎你能够看到事物的过去。”
“这种能力，很适合当一个阎魔，怎么样？愿意拿起悔罪棒去审视一切吗？”
“我……”
地藏犹豫了，阎魔，是仅次于阎王的存在，而且，他们的职责也就是裁决死者的一生。
“是非曲直，为一道也。”
佛祖笑着扶起地藏。
“是非曲直，为一道……？”
地藏复述着佛祖的话语。
“我……真的可以吗？”
佛祖点点头。
“在我眼中，你将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阎魔，或许你能够超越阎魔，甚至阎王，去到比他们更为遥远的佛道，离我更加接近的佛道……”
地藏定下心来，
她看着泛着佛光的苍天，然后她定下心来，决定要走这条佛祖指引的道路。
“我愿意。”
地藏回答。
佛祖满意地点头。
“是的，至今为止，你还没有名字吧？”
地藏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名字。
因为自己就叫做地藏就好了。
“那么，我给你取名一个吧。”
佛祖也跟着地藏一起看着满是佛光的天空。
“如同苍天一般，清澄，正直，在轮回的四季之中守护尘世迷茫者的地藏公主”
“你就叫做……”
“四季苍姬。”
“四季苍姬。”
我说完之后，口中有种苦涩。
“……”
“很无聊的故事吧，所以说，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是。很无聊的故事”
瓶中之鬼总是能够理解我的心意。
“出去走走吧，我觉得你需要的。”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出了树洞，阳光撒在我的身上，然而我却感觉到一种心寒。
而头上，却是清净无暇，美丽的苍穹。
一只天狗划过云端，如同苍天下的流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