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恭介带着一瘸一瘸的腿慢慢地走出了这个空地。而此时天空开始染上黄昏的色彩。
“妖精，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
我捏着胸口的挂着的瓶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或许他带着瘸腿好好修养在人间之里才是正确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
“去看看永八的情况吧。虽然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我使用了一下子自己的能力，然后我透过了留下的灵力纸知道了永八的具体位置。
“这个软蛋，居然跑回自己的姑妈家。”
永八就住在他姑妈家，或者说他是被他的姑妈收养的。
现在他逃回了自己的家，躲在被窝里，满脑子全是过往的事情。
因为读取了他那庞大的迷茫，我现在脑袋也是阵阵发疼。
为何我总要惹上这么多麻烦事情……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黄昏，只和姑妈说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就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的永八，直勾勾地看看自己房间的窗口。
他心乱如麻，但是却毫无办法。
“我进来了哦。”
他看了许久，终于有一个黑影从外面跳了进来，那便是我。
“……老师。”
永八说话气若游丝。就好像快死的痨病鬼那样。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明明都赢了恭介了。”
“……”
永八坐了起来，但是他还是用自己的被子捆着自己。他好像在自己的身边筑了城墙一般，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内心的领地。
“其实你那发乱拳是真的打倒了恭介，不要想着他给你放水了，他一直都是很认真和你打。”
“……”
永八看了一眼我，之后又默默地低下头。
“我，报不了仇。”
永八说话虽然小声，但是足以让我明白他痛苦的源头。
“我，变成了恭介。”
永八摸着头上缠着的布条，看来他给自己做了一些应急处理。
“不，你没有成为恭介，因为你的良心打败了你内心的复仇鬼。”
我只能这么说。
“……是么。”
“是的，你也明白了吧，复仇只会使得仇恨不断地蔓延下去，不断地伤害自己和他人。”
“……”
永八点点头。
“啊，我知道哦，我一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没了复仇就活不下去。”
永八捏着自己的被子，他的表情很痛苦。
“如果我无法复仇……你要我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永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滴落。
“那就寻找意义吧。”
我苦笑着拍了拍永八的肩膀。
“为了活下去，寻找活着的意义吧。”
“……”
永八摇摇头。
“老师……你说得很简单呢。”
“简单？”
“我……失去复仇的我，就连寻找意义的动力都没有了……”
永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就好像胸口被挖去一大块那样。”
胸口被挖去一大块……？这种描述……
“请不要管我。”
永八看了一眼我之后别过脸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妖精好歹也是你的恩师啊！怎么能这么说话！”
瓶中之鬼都为我打不平了。
“你们人类怎么就那么喜欢忘恩负义……”
“别说了。”
我握住了挂在胸口的瓶中之鬼。
“永八。”
“……”
“对不起，确实我不能完全体会到你的痛苦，就算作为你的师傅也好，我也很难受。”
我看了看窗外。
“别忘记有在意你的人。而且一点，伤害是相对的。”
“……”
永八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永八，这一阵子绝对不要离开人间之里，这里将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你已经练就了一身的本领，这次，要轮到你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
永八猛地抬起头，看来我终于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
“复仇不是人唯一能活着的理由，而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确实只有自己去寻找，要自己去问自己的内心。这一点，就算是为师也帮不了你。”
我最后拍了拍永八的脑袋。
“那么，保重。有缘再见吧。”
说罢，我翻窗而出。
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说，但是之后就是要看永八的造化了。
而接下来……有更大的事情要我去做了。
一项关乎了整个幻想乡的大事。
数日之后，驱魔人宣布了将要对幻想乡的妖怪们宣战，他们对妖怪没有任何的要求，因为他们不打算让妖怪们继续留在世界上，并且，他们还有一个目标，那便是解开幻想乡大结界的封印。
驱魔人宣战之后的当天，就带出一百多名驱魔人突袭了妖怪山的一个妖怪氏族。
而到了晚上，那个氏族就永远地消失了。
驱魔人们把自己的屠杀当作了胜利，他们只是付出了非常小的代价便把一个毫无防备的妖怪势力铲除了，这是“大快人心的战果”。
是呢，那个战果只不过是屠杀了善良的妖怪。
不得不说就算是我也是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不过就算是屠杀，也有驱魔人战死了。
只有一个驱魔人战死了。
那就是威武的独眼恭介。
驱魔人在内部说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而死的，而实际上……
他是默许了妖怪杀死了自己。
我说过他并不适合去做驱魔人。因为他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或者一个狂热的人。
温柔善良的恭介无论摆出怎么样冷峻的面容，但是他只需要第一场“战斗”就明白了他们进行的战争绝对不是正义的。至少是违背了他所认为的正义。
他无法容忍就连幼年妖怪都杀得下手的自己，最后才默许已经走投无路的妖怪用长枪刺入自己的心口。
“恭介……死了吗？”
我点点头，虽然驱魔人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但是我还是第一时间把恭介的死讯告诉给永八。
永八很憔悴，自从那天对决之后就越来越憔悴，我甚至害怕他会自尽，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做出这种傻事，只是因为极度迷茫而导致茶饭不思终日郁郁寡欢。
他的姑妈认为他只是病了，并没有做什么开导，就让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但是这只会让永八越想越是迷茫罢了。
“恭介……他……是怎么死的？”
“被妖怪杀死的。”
“是我的错吗？”
我摇摇头。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适合做驱魔人。”
我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他只是出生在一个不太好的时代”
永八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
看来永八依旧把恭介的死看作是自己的过错。
“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这和你没有关系。”
“太郎……”
永八看了一下我。
“……太郎，失去了他的父亲，最为爱戴的父亲。”
永八露出哀伤的笑容，他已经无法把持住自己的情感，因为他翘起的嘴唇在猛烈颤抖。
“我只知道太郎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死了。”
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两次这样的话，我转过身，想要终止这次的对话，因为永八的精神已经错乱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用，而且我留在人间之里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老师。”
“……”
“我……对不起。”
“和我道歉干嘛？”
“因为我找不到……要道歉的人。”
我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这是多么残酷的的一句话。
“对不起……”
我无法听下去，永八重复的言语让我心里不知名地难受。
现在的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呆在这个人间之里了。
雪。
雪从天上慢慢飘落，直至飘落到矗立在人间之里街道上的我的头上。
或许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幻想乡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接近四百名的驱魔人死伤过半，而被侵攻的妖怪山方面则有五个氏族永远地在幻想乡消失了。
是的，或许这样的状况称不上惨烈，但是这件事的发生使得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
“好冷。”
“……”
瓶中之鬼没有和往常一样讥笑我。
“战争……这下就完结了呢。”
是呢，就如同瓶中之鬼所说的，确实是完了。
就在刚才，我和紫以及天魔一起在人间之里签署了条约。
以人间之里放逐驱魔人为始，妖怪山将会给人间之里提供各种各样所谓的保护。
这些保护包括了人间之里上划定安全区域，禁止危险度高的妖怪进入，还有保证人间之里保持一定的收成等。
当然也有互助的条约，比如在突如其来的灾害之前妖怪山和人间之里有义务相互帮助等等。
对于紫来说，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情，因为紫本来就希望人类和妖怪能够好好相处。但是作为妖怪的代表天魔则一脸的无所谓，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点点小小“施舍”。
而我？只是希望这样血腥的事情不要再次出现，我只希望有幻想乡能够保持着她的美好。
“人间之里的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呢，虽然说少了十分之一的人口，但是这样下来的好处不仅仅把极端的异己排除了，还有使得自己的权利变得更为可靠。实际上就是借着我们的手，用这好借口获得了权力的同时也总体使得人类的地位上升……”
我无奈地笑了笑。
“人类的地位提高了呢，以后人类就会在幻想乡里大放异彩吧。”
“……”
瓶中之鬼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是呢，因为人类是很不稳定的存在，担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一切只有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驱魔人所谓的战争只有维持短短的两个多月就要失败了。
虽然现在他们还在奋勇地抗争，不过失去了人间之里的支持，遭到流放的驱魔人们很快就会自行溃败吧。
我搓了搓手。
“接下来就让他们去处理吧，我们做到这里已经是很足够的了。”
是呢，毕竟在人间之里我还有有一件事情没有放下心来。
于是我马上转向通往永八家的道路上。
“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堕落得那么严重。”
我快步地走着，人间之里还保持着战争的状况，宽阔的道路上看不到有人在走。
前一日的行动之中，紫带领一些妖怪把人间之里把手的驱魔人们都杀死了。现在人间之里是处于封闭状态，甚至外围的农家也逃入城中，接受了安置。
我想人间之里的人们也很难受吧，之前因为妖怪的侵攻，而开始戒严现在驱逐驱魔人之后，外面时不时有妖怪出没，他们更是害怕，所以不敢出户，只会在有人类的巡逻员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心惊胆战地找这些人好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我从来不敢相信幻想乡会出现如此的现象，压抑的恐怖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上。
不过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妖怪山的惨状，匆匆结成的妖怪军团根本就不会是驱魔人们对手，因此一场又一场的屠杀在妖怪山上演着，满地的尸体，残肢。人类和妖怪的血液使得山上出现了血红的枫叶，尸体腐化的腥臭如同飓风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旋转在战场上……
就算是轻轻回想都令我浑身颤抖。
“妖精，就要到了。”
“嗯。”
我抬起头，确实就看到了永八所住的屋子。
我从门口绕过去，然后便直达永八房间的窗子前。
窗子没有关，我把头探入去，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谁？”
我终于听到了永八的声音。原来他躲在了房间阴暗的角落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比起之前看起来更为消瘦。
我这次没有进入他的房间，只是趴在他的窗前看着他。
“是我。”
“……老师？”
“战争，完了。”
“……”
“驱魔人被驱逐出人间之里，而留下在这里的驱魔人我想也被杀光了。接下来人类和妖怪会有新的开始。”
“……哦。”
永八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你，瘦了。”
“嗯啊。我好像病了，很难受。”
永八默默地点头。
“我觉得我也活不下去了。”
“……”
“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永八无助地留下了眼泪。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恭介死了又怎么样，我甚至为自己杀父仇人的死而感觉到痛心！”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我、我要为什么而活？”
我撇过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并不是我所能够回答的问题……不，我这是在偷懒也说不定，我只是不愿意去为他去想那么多。
为了谁而活？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做着这么多的事情只是为了百年后能够看到那个人。
要活着就自然会有什么理由，如果没有理由，就无法活下去。
永八也是如此，他之前就是和复仇是共生的关系，是复仇驱使着他就算痛苦也要活着。
而现在自己不仅仅无法杀死恭介，甚至会为恭介的死感觉到痛心，他确实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或许我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知道永八所迷茫的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能力去改变现在的永八，我能够看到过去的能力……在未来面前是多么地无助。
“永八，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你父亲呢？”
“喜欢。他是我最敬重的人。”
“收养你的姑妈呢？”
“喜欢，她是养育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