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这群少女中间,尤夫身手矫健地跃下来,从车辕上搬下一条锦凳放在车厢外,迅速地拉开车门上的扣锁,垂手站立一旁。
萧天一身便服走下来,他抬起头,甬道尽处伫立着一座小巧玲珑的山门,玉石铺成的阶梯层层向上,山门上挂着一副石牌,笔锋雅致地刻划着“埋香冢”三个字。
萧天饱含深情地望着这三个字,那是他亲手写的,他忍不住喃喃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埋香冢”,香魂何处去,能埋下他心底深处的那缕思念吗?
阶梯上的那处所在是否依然如旧?他有点儿害怕上去,那种睹物思人的刺痛实在深入骨髓,但他又希冀着与心爱的女人说说话,尽管他得不到任何回复。
萧天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举步,每一步似乎都需要勇气,每一步又那么地充满力量。尤夫始终隔着三尺远的距离,亦步亦趋。
山上的景色顿时豁然开朗,遍野的奇花异草,尽管是深秋天气,仍然争奇斗艳。是啊,为了使这片土地四季如春,萧天令人开通了一条地下河道,把温泉水引入其中。
花草丛中掩映着一抷新土,祭台上香烟缭绕,看得出这里日夜有人精心打理。碑是真正的夔龙石碑,而上面的字却刻划的龙飞凤舞,夔龙石是天下最坚硬的青石,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能将字摹刻的如此苍劲。
“爱妻慕容佳之墓”,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谓,对于普通百姓当然是正常的,但作为皇帝给皇后立碑,这实在是不合规仪。
萧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他修葺的皇家园林里,有一座更加富丽堂皇的皇后墓,不过是个衣冠冢。在萧天的心目中只是个给天下人祭祀的平台,而这里才是他刻骨铭心的所在。称谓的不同代表的是不同寻常的情感,皇后可以是天下人的,爱妻却只能一个人拥有。
这个墓地是个完全秘密的所在,除了他和尤夫,这里分派的宫女仆役终身都不得踏出此地。
抚摸着墓碑上熟悉的字迹,萧天眼睛一片湿润:“佳儿,我又来看你了,你也在思念我吧。”他把手放入怀中,掏出了一支摩挲的发亮的玉簪,“你知道吗,每天夜里,我把它放入枕头底下,总能闻到你的一丝发香,白天我把它藏入胸怀,你的心好像跟着我一起在跳动。”
思念是无穷的,萧天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段青春岁月。“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逸儿要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最关心他吗!你放心,我会带他来看你这位母后的。”
萧天转过头,对尤夫道:“三皇子什么时候到?”
尤夫一直躬立于后,闻言走近一步:“今晨已接到驿报,大约六天之后。”
“六天?”萧天默默盘算,“那么他们已经快到了唤龙山。”
“唤龙山。”萧天喃喃念叨着。这看似是一个很祥瑞的地名,只是在萧天的心目中,这地名既包含着太多的热血澎湃,也有着不少感伤与无奈。
“皇上不用担心,慕容将军一剑震神州,又是皇后的亲哥哥,有他亲自护送,途中必不会有什么差错。”
“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思念逸儿啊。”萧天的眼角有些湿润,“他襁褓之际离开我的身边,整整十年,也不知如今他变成什么样了?”
“殿下只怕快是个翩翩少年了。”尤夫笑着安慰道。
少年?自己何尝不是从少年走过来的。萧天收回思绪,又开始深情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
尤夫抬头看了看天色,俯下身体:“皇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于贵妃又会唠叨皇上不理朝政了。”
萧天听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慕容佳对他有情,于贞贞对他有恩,所谓恩情难两全。当初如不是于家的鼎力相助,他不可能坐上这九五之尊,更重要的是于贞贞是他未发迹前的结发妻子,说实话对于贞贞他是有几分愧疚的。十年前,他冒着几乎所有人的反对,毅然立慕容佳为皇后。付出勇气的代价是,这十年他容忍了于贞贞不少的胡作非为,可是有条底线他始终坚持,皇后之位永远只属于慕容佳。
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萧天缓缓站起身,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地步下台阶走向马车。尤夫矫健地打开马车门,萧天又回头望了望“埋香冢”,眼神里透露着一种难言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