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宁远奉命离京,慕容姝道的时候,驿站只有宁远和宁心两个人,不知是什么原因,周婉并未出现。见到慕容姝,宁心就退开了,给两人留出空间。
驿站之外,柳枝抽了新芽,在风中摇曳,还有几枝垂落到亭边,柳叶儿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宁远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桌上摆的两杯清酒,闻着,有桃花的味道。
今日的宁远,着了一袭戎装,铁甲透着几丝冰冷,眉目间也多了几分英气,颇有画像上宁王少年时的风采,慕容姝小时听父亲说过,年轻的宁王随着灵安帝征战,亦是人中龙凤,只不知为何,少年意气还是输给了王权富贵,慕容姝心底不禁有些叹惋。
“你来了。”见到慕容姝,宁远没有意外的说道,眼中夹着不舍,还有几丝决然。
慕容姝走进亭中,执起桌上的桃花酒递了一杯给宁远道:“可是我们以前埋下的那一坛?”还记得总角年华,两人折了桃花酿了酒埋在树下,相约十年后取出,今年,恰好就是第十年了。
“嗯!”宁远点了点头,接过慕容姝递过来的酒杯,相互一敬,于唇间浅饮而下。
桃花酒的滋味并不太好,当时年少,又哪里酿得出什么好酒,不过是学着大人的做派有样学样。酒中带着桃花的清苦之味,酒色也不清冽,一杯饮下,像极了别离之苦。
“好苦!”慕容姝道。一杯饮尽,尤觉意犹未尽,复问:“这酒,还有吗?”
“只此一杯。”宁远将酒杯放下,遥望边关的方向说道:“听闻边关的风沙苦人,剩下的,就让我带到边关去喝吧,这坛酒,阿姝你不会和我抢的对吗?”说话时,宁远挽唇一笑,这约是进邺城以来,慕容姝见到的属于宁远的第一抹笑。
“阿远,以后到了边关多笑笑吧,到那里不会有那么多姑娘追着你惹你烦了,到时你怎么笑,也没人当你是祸害。”慕容姝眸中含泪又带了几分笑意道。
听着,宁远也笑了,笑着笑着,竟笑出了泪多年前慕容姝曾戏言宁远就是个祸害,每次一笑,总要惹来一些莺莺燕燕绕在身边,黏得两人好不烦躁,害的慕容姝在贵女的圈子里总不受待见,自然那时的慕容姝也不屑于和她们一起。
年少时一起的日子有太多,慕容姝记得好多好多,看着此时的宁远,却有些说不出话来。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指尖的细茧与杯壁摩挲,不禁想起当年。
“阿姝,我今日听说书的说,自古侠士舞剑,还需有人抚琴相配才算得风流,今日我刚从师傅那儿学了套剑法,阿娘在病中也说了好看,改日我请了音阁的姑娘来抚琴,我舞给你看好不好!”年少的宁远执了剑来找她,带了几分得意之色的说道,眼里含着希冀。
“何需那音阁的姑娘,我明日就去寻夫子学琴,到时候我抚琴,你舞剑岂不是更好!”慕容姝带了几分矜傲之色道,此前从未学琴的她只单纯地觉得能为宁远抚琴的,只应是她慕容姝一人。
“好,那就说定了,阿姝你就学那曲战台风吧,阿娘说,那曲子很配我的剑。”宁远在一旁建议到,暗暗瞒下了此前,他听说书的那人还说了:英雄舞剑,美人抚琴,自是如花美眷,良缘永结。不知道那具体是何意,只听着美人与英雄,就觉得心中欢喜。
将酒杯放下,望一眼放在一旁的琴,是当年的那一把。指间的旧茧,慕容姝养了许多年,却还有微微的印子,这是慕容姝当年学琴时留下的。
那年宁远学了新的剑术,为了给它配曲,慕容姝第一次求着先生教她弹了“战台风”
战台风指法虽不繁复,却让慕容姝吃尽了苦头。
慕容姝连着练了几日,指尖便又红又肿,到后来一碰就泛疼。
一向娇气的慕容姝因着那一句承诺,却出乎意料的学了下去,任旁人怎么劝也没听,后来还是宁远夜里偷了先生的琴,慕容姝才停了下来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下学,宁远就拉了慕容姝到后山给她上药。
“阿姝,学琴什么的,是那些大家闺秀做的事,你以后就别弹了吧!”宁远细细的给慕容姝指尖上了药,边裹着纱布劝到,语中满是心疼之意。
“我说了要学,就一定会继续下去,我虽不是闺秀,也是大家出生,怎就谈不得琴了,而且,我如果这样突然不学,师父会怎么看我,那些贵女们准又要在背地里说我了,还有王家阿兄,也肯定会训我不能持之以恒的!”慕容姝细数了一堆不能放弃的的理由,又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说了要给你配曲,就一定不会食言。说着,慕容姝看着宁远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出神,忽的指尖一疼,叫道:“嘶!阿远,你轻点,你弄疼我了。”
“哦,那我轻点。”说着,宁远放缓了力气,小心的吹了口气,暗恼自己怎么出了神,竟弄疼了阿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