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县城北门,吊桥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下放,每匹战马的马蹄上都包了厚厚的布垫。没有点亮一根火把,马上的士兵在暗夜中甚至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萧成贵的肺都快气炸了,马不停蹄杀到黄牛坡,除了地上的一堆不再冒热气却还算新鲜的马粪,连红巾匪贼的马毛都没看到。这些无胆的鼠辈,看来只是派了极少的兵力在这里放了几把大火,吆喝了两声就溜之大吉了,却害的他深更半夜劳师动众。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马蹄印离去的方向,他长槊一挥大喊道:“给我追!”
围守北门的骠骑营士兵毫不怀疑这世上有鬼,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见鬼了。黑暗中冲杀过来的战马硕大的马蹄践踏路面竟然没有一丝的声响。关羽趁乱将刚刚点燃的裹了桐油的火把扔在了敌营的帐篷上。看到期盼已久的北门火光,在南门浴血奋战的崔大奎挥动着沾满鲜红粘液的大铁棒,大喊了一声:“撤!”。面对着狂潮一般翻卷而至的敌军,拨马就走。身后的数千红巾军骑兵随之而退,动作稍慢的或者被狂潮彻底地吞没,或者被紧随而来的无情箭雨扫落马下。
天光大亮时分,萧成贵终于看到了前方黑压压一片头裹红巾的背影,心中狂喜不已。右手擎起长槊,高喊道:“弟兄们,休放走了匪贼,给我杀呀!”,一万骠骑将士同时快马加鞭,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漫卷而来。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阮武和关羽同时勒住了战马,迅速的判断了形势。关羽对阮武耳语道:“约略一万精骑,不杀退他们恐难以全身而退,马上到约定的汇合点了,速战速决吧!”阮武重重地点了点头,抄起了方天画戟,高喊道:“弟兄们,骠骑营的人马舍不得我们走,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高呼:“那就先送他们回老家!”
阮武狂笑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关羽入城之前因为把大枪和“黑豹”留在了营地,所以胯下临时坐骑慢了许多,却也紧随其后。
通过刚才的北门突围,冲杀而出的红巾军还有近两万人。而且众多将士已经打开了心结,失去了先前对骠骑营过重的敬畏之心。因为他们发现传说中无比强悍的骠骑营官兵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时也会晕头转向,刀砍在身上也会流血,脑袋掉了同样站不起来。
面对着狼狈逃窜,看上去一击即溃的红巾匪贼,却突然像同时打了鸡血似的转身杀来,萧成贵万分讶异。容不得他多想,阮武的方天画戟已到眼前,“吭”的一声戟、槊猛然相撞。抽槊转身的功夫,一把宝剑迎面劈来,轻抬槊杆荡开剑体,一见来人,萧成贵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身上的枪伤刚好没几天,那个无耻的扎黑枪的小白脸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没有拎着那条大枪,而是举着两把宝剑。
萧成贵毫不犹豫的丢开了阮武,手中长槊在空中银蛇乱点,只攻关羽,不顾其余。谁料阮武毫不领情,方天画戟上下翻飞,始终不离战团。萧成贵暗咬钢牙,左支右绌,心中愤愤:这些无耻的匪贼,上次三打一,自己吃了大亏这次二打一,我丝毫没便宜可占,就不能公平点来个一对一吗?!亏着他不会当代语言模式,否则一个身高丈许、满脸胡茬的壮汉如果痛苦地发出“宝宝心里苦,宝宝说不出!”的呐喊,不知会当场雷死多少人!
骠骑营的后方突然杀声四起,原来是崔大奎率领在南门浴血奋战的数千精骑赶来会合。阮武所部人马见此情景顿时士气更加高涨,齐声喊杀遥相呼应,如果是换做府兵,遭遇前后夹击必然早已崩溃涣散,即便骠骑营久经沙场,士气也是一挫,堪堪咬牙挺住不致崩溃。
“萧将军,我们好像中埋伏了!”一位偏将带着哭腔冲近萧成贵喊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萧成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红巾军身后里许,三个方向同时黄尘滚滚,隐约可见战马狂奔的影子,以他多年战场的经验,杀奔而来的至少有三万以上人马。他当机立断,虚晃一招荡开方天画戟,拨马先行,同时大叫:“撤兵!撤兵!”阮武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回头望了一眼,也看到那滚滚尘埃,瞬间眼中泪光闪烁,大喊道:“弟兄们,首领亲自统帅大军前来增援,给我狠狠杀呀!”红巾军战士的士气再一次空前暴涨,两路人马汇合在一起,对骠骑营展开追杀。
骠骑营精骑不愧身经百战,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全军整齐划一,无一人回头,不管身边的战友被追上的刀枪斩成肉泥还是背后飞来的冷箭,全部低头策马狂奔。一柱香的功夫。除了扔下几百具尸体和一溜尘烟,全部彻底消失在红巾军的视野中。
关羽策马追上阮武,言道:“三哥,不可恋战,谨防追兵,我们也撤吧。”阮武底气十足的答道:“怕什么,我们大批援军近在咫尺!”关羽神秘的微微一笑:“哪来的援军?”不待阮武再问,便转身策马而去,驰近那几团滚滚黄尘,在马上挥了挥手。
尘埃落定,赶过来的阮武惊讶万分的看到:几百个红巾军士兵正慢慢解下几千匹战马尾巴上绑着的杂草、树枝,马背上坦坦荡荡,空无一人。